
【感受香港音樂】香港音樂需要乜? 資深樂評人袁智聰:「健全發展,需要持續性」
除罩之後,大型音樂活動陸續舉行,除了Clockenflap,還有西九文化區(西九)x HKT舉行的HKT西九音樂節。首屆流行音樂節POPFEST,無獨有偶,都是走音樂聯乘、跨媒介,呈現多元香港流行音樂文化的路線。在網上聽歌極容易,音樂創作和發布門檻都降低的今天,才華橫溢的音樂人湧現,但,如何才能讓這幾年的百花齊放,不至於曇花一現?我們向資深樂評人袁智聰提出了這個問題 —— 香港音樂需要乜?
商業與持續性的永恆戰爭
「香港音樂,需要更多新嘅聲音,更加需要新嘅地方。」袁智聰以一句說話總結。他表示,近年新進音樂人越來越多,社交平台為他們提供了大量曝光機會,整個樂壇要再進一步,就需要實體表演場地,「場地香港不嬲都唔夠,尤其嚟緊會有好多外國音樂人嚟表演,九展又重建。」
文化層面方面,當加入商業考慮之後,香港往往少有具持續性的音樂節目及音樂雜誌,這與香港整個文化底蘊未夠深厚有關,「一個樂壇嘅健全發展,需要持續性。」
回想西九過去有關流行文化的搞作:2012年出現的「自由野」,每年一度在西九草地上以開放空間形式,讓不同藝術家表演互動,再演化成之後的「自由約」,定期舉行,再有留白Livehouse一星期幾晚的小型現場音樂演出,「其實已經同緊啲樂手crossover。」袁智聰認為,這正是西九與其他舉辦文化藝術活動的單位不同的地方。
這種形式的活動,並不賺錢,更需要有場地支援,一般商業機構難以推展,「西九唔係純粹當一盤生意去搞,有佢哋自己機構嘅理念,當然亦都就係阿龔(龔志成,著名音樂人,現為西九當代表演藝術主管)咁多年做緊嘅嘢。」
延續由聯乘擦出的火花
提到crossover,近年香港音樂界內,聯乘演出的確變多了,有別於過去傳統主流媒體舉行、邀請不同歌手合作的「聯乘音樂會」,近年的聯乘演出串連了不同位置,「歌手加樂手,咁先collaborate到,多啲新合作,多啲音樂上嘅火花,以前嗰啲,我會形容係同場共演。」袁智聰說。
如果想更臻完美,聯乘演出之後更可以推出音樂作品和相關產品,「crossover唔係只做一場show,我更加expect佢哋(音樂人)可以走埋一齊去做歌。以前好多show連live album都冇出過,有啲浪費。」他補充。
不過對比外國,香港這類聯乘演出顯得較為被動,一般需要由中間人推動和促成,這與整體的市場情況和業界習慣有關,「外國音樂人係自己嚟料,可能因為外國做音樂方式比較自主。」
策展大型香港音樂博覽會
袁智聰表示,當西九以策展人身份策劃不同活動的時候,亦可以得到不一樣的效果。例如今次兩周合共十天的節目,POPFEST將創作歌手、新晉偶像、樂隊組合和其他音樂人、音樂總監串連,「curate一啲兩邊都會有chemistry發生嘅活動,令聽開pop嘅人去聽吓其他嘢。」
承接上面的「西九唔係純粹當生意去搞」,POPFEST並非所有活動都要收費,例如即將在「M+夜不同」舉行的「的士高之夜」,和在藝術公園大草坪、海濱草坪東面及留白Livehouse舉行的逾35場演出,均費用全免。「今次嘅POPFEST對我嚟講,就係一個大型香港音樂博覽會。」
視覺享受的士高文化
「的士高」之夜貫徹西九M+「視覺文化博物館」特色,以空間佈置、燈光和投射影像等視覺元素,將光庭變成舞池,並邀請現場DJ把經典廣東歌曲重新混音,將風靡一時的disco呈現眼前。
袁智聰分享,disco文化與香港共渡了一個黃金時期,「視覺上最signature一定係啲燈,我嗰陣都拉抆邊可以去蒲。」有別於之後的「蒲」,80年代disco是靚人潮人集中地,又會有Noon-D(午間開放時間),「未夠秤都可以入去」,更是外語歌曝光plug歌的絕佳場所,「你會喺舞池上面見到陳百強跳緊舞,佢唔會喺VIP房唔出嚟,呢啲先係當時傳奇嘅畫面!」
一個機會・新的體驗
說到最後,袁智聰笑着說:「具體啲講,去大型音樂活動就好似食咗一場自助餐,只要你保持開放態度,去認識、吸收、嘗試,咁你就會多得着。」至於得着多寡,「我就唔敢講,你可能得到一個好驚艷嘅餐飲體驗,都不排除好多人係去打吓卡,但至少係一個機會,令你去愛上一種新嘅嘢。」
他說,同類活動例如Clockenflap都有同樣效果。POPFEST的不同之處,他再笑笑:「呢場自助餐有啲位,唔使錢已經可以食到,可能海陸空都齊晒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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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最大型室內外流行音樂節
HKT西九音樂節
詳情留意 wk.org.hk/popfe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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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嬉皮人生】 越戰聽美軍黑膠碟 偷渡來港住木屋 鴨寮街走鬼檔起家 黑膠碟養父歐德成:「人要吃飯,而靈魂的食物就是音樂,人生不能失去黑膠碟。」
「1957年,我在越南出生。」歐德成(Paul Au)小時候常常「黐」歌聽,鄰居播披頭四、貓王,他便跟着聽,直至他15歲那年:「老豆突然買了一部黑膠碟機。」70年代,香港人每月薪金約百多元,每張碟售價$20,絕對是奢侈的玩意,正在打越戰的越南更有過之而無不及,一張碟等於一個月房租,Paul說:「同學仔有就借,或是翻版只要$4、$5,再不捨得便買卡帶錄歌。」 戰爭煙硝未散,面對即將成年需上戰場的壓力,Paul下了決定離開:「有些被我『黐』歌聽的哥哥,被拉去當兵,有些死了沒有回來。」17歲的Paul決定「遁」來香港:「走佬啦!」隻身來到,曾在銅鑼灣某間酒店當「後生」、在唱片公司工作、無業,但不論哪個時期,他也不曾離開音樂和黑膠碟。 契機下,Paul在1984年開始,在鴨寮街經營黑膠走鬼檔,直至沙士上樓,50年來皆與黑膠碟為伴,他笑說:「失去它可以說不行,人要吃飯,靈魂的食物就是音樂。」對了,雖然因為逃難,Paul未能把第一張碟帶來香港,但多年以後他又重新把它收藏,那張清水樂團的「Cosmo’s Factory」也放在他店內「Vinyl Hero」。人生呀,能找到一件刻進骨子裏般喜歡的事難,可以一生都堅持做着更難,讓我們小心翼翼的取出唱碟,把針對準唱盤的洞,回到Paul那段當初被遺忘的時光…… 文:Hoiyan (@seamouse_hoiyan) 攝:Mak (@iunyi_) 他們的全盛時期 最初,黑膠碟並不是用塑膠製成,而是昆蟲的排洩物及分泌物凝結而成的「蟲膠」,Paul說:「百多年前,那些是留聲機碟,人們把蟲膠壓紋做黑膠碟,但聲音不悅耳。」此外,留聲機碟像石頭一般重,保存很比較困難,因為一跌便會碎掉。 40至50年代,黑膠碟技術更為純熟,已經製作出接近全真的唱片,惟當時世界正陷於紛亂的戰爭之中。二戰結束之後,美國進入「垮掉的一代」的嬉皮士時期,人們充斥着反戰、反制度、環保意識冒起和探索自我,自由的空氣是創作的最佳土壤,因而誕生了許多至今仍經典流行的音樂、樂隊。Paul出生在越戰之中,他直指美軍把歐美流行文化傳入:「他們的剩餘物資、唱片流出,有人會執去賣。」他直言,小時候其實不懂音樂,只是覺得好聽便會聽,喜歡就好。 從那時候開始,Paul便與音樂和黑膠碟結下不解之緣,甚至會跟隨越南的嬉皮士學「夾Band」,即使1975年為了躲過兵役征召逃來香港,之後也不錯放棄愛好,當時仍是黑膠碟的全盛時期,他回憶着說:「60、70、80年代幾十年是唱片業最厲害、最蓬勃的日子,之後90年代便沉下去。」 喜歡音樂的孩子不會變壞 初來港時,Paul住在北角的天台木屋,他笑言:「一次過交數萬元,便不用再交租。」住了約8年,在1983年因拆卸需搬離,他說:「你知道我們這些飛仔,有時候夾Band打鼓,別人不喜歡,曳嘛。」最終他在深水埗黃竹街找到一間天台屋。 「那時候則好沒工作,經常在鴨寮街閒逛,誰知讓我看到有些狀態良好的黑膠被扔在街上,每隻$2平賣。」說到黑膠碟,Paul的語氣總會激動一點:「以前沒錢買,現在這麼便宜,當然買!別人覺得過時不流行,我流行!」本來是一張一張的買,後來攤販直接建議他整箱買,流落在街頭的黑膠碟,一一被Paul收留,所以他才被其他愛好者稱為「黑膠碟養父」。 黑膠碟嬉皮士 隨着收集的碟越來越多,Paul便想:「不如在街邊試試開檔,賣出去有錢,便可以多買一些不同的碟,豐富自己的藏量。」就這樣,一隻原價$20的黑膠碟,丟棄後被當成撿破爛的賣$2,Paul購入後再以$5售出,能成事也叫他驚訝:「竟然有同好來買,賺下賺下多點,做了幾十年,直到現在。」 你能想像年輕時的Paul嗎?單看可能想不到,但或許能從說話中找到一點端倪,店內有一張舊照,綁着頭巾、穿着皮衣、闊腳褲與厚底鞋,還開着一輛哈雷電單車,他語帶滿足道:「全城只有兩輛,威盡!很多女生都說要坐我車尾。」他分享,那時候在街上唱流行的「飛仔飛女歌」,如果能搭上嘴唱上一句,便能認識異性,這就是那個年代的「Flirt女仔」或「Flirt男仔」。 那時候的他,生活除了黑膠碟,還有同樣喜愛的電單車、碟機、樂器,Paul分享:「我曾經在樂器舖打工,喜歡哪一方面,就去做那些工作,都是做興趣內的東西。」有些人一身追求安穩,有些人則喜歡隨心而行,而Paul顯然是後者:「人生一路做、一路玩,很精彩!如果做不喜歡的工作、不玩、不開心,人生就不豐富。」 失去的是人生、時間和金錢 「因為黑膠碟,我賺到一些東西,但蝕了人生、時間和很多錢。」Paul站在一箱箱黑膠碟之中,感覺都快要被淹沒了,他邊說邊替客人找出唱碟。 2001年,董建華特首年代,Paul說那時候的倉庫很不值錢,深知黑膠碟的水很深,長遠下去一定有土地問題,他便把心一橫把心愛的哈雷賣掉,買下四個倉庫存放珍藏。「經常交租蝕很多錢,雖然不捨得,但也要理性,除非有很多錢去蝕。」Paul看着舊照中的哈雷,又細說電單車的威水史:「是明星車,黎明、郭富城、羅大佑也租來拍戲,很多港產片也能看到它。」不過,雖說Paul的唱片倉是買的,但每個月仍需要付不同雜費開支,像管理費、地租差餉等,即使磚頭價格翻倍又翻倍,他還是賠錢做:「我沒有賣,又沒有租。」 除此之外,Paul的家人已移民到加拿大、美國,他們亦曾勸Paul把唱碟處理掉,到外國一起生活,他說:「我不捨得。」同時,活過一甲子,「蒲」過精彩過,現在仍是形單影隻,又是否因為黑膠碟?他一頓:「是呀,女孩看到你每天也『wee運運』,沒有人接近我。」從年輕時,Paul似乎已很清楚自己的歸宿:「我不是住家男人,是流浪漢,你知道Hippies(嬉皮士),喜歡一樣東西便會在那落地生根。」自2003年,Paul從走鬼檔搬上惠康大廈後,他已沒有再回到黃竹街天台木屋的家,他看着圍繞在身旁的唱片說:「因為它們,我已經在這裏40年。」 為黑膠折翼的浪子 對於Paul而言,黑膠碟就是生命的一部分,為它犧牲的一切,就只是為了一個保護他們的機會,他說:「我喜歡的碟丟在街上也沒人要,但很多人搶着要的,我又不喜歡。」像是蔡琴的《被遺忘的時光》和《老歌》,台版唱碟因採用日本錄音技術,保存完好炒賣至萬多元,而港版碟也炒至數千元,但這些都不是Paul的心頭好,所以全都供客人尋寶之樂。那麼,他喜歡甚麼呢?《Love Story》電影原聲碟、《Finger Trip II》、法國小雲雀Édith Piaf的唱碟等。縱然大半生都放在黑膠碟,Paul坦言也有點後悔,因為現在失去了玩樂的時間:「以前是玩家,收工到處玩,這件事做玩家就開心,做賣家就不好。」 在音樂世界,Paul有一份執着,他認為只要找到喜歡的音樂,便不用介懷別人的目光:「它的重要性,不是用錢去衡量,整個社會說不好,但你覺得好就是『正』!」將來年紀更大,或許無法再經營碟舖,Paul希望能找到接班人,不過直言接手的人會很麻煩:「會浪費很多時間,不想害人家。」 住在唱針內的古老靈瑰 「內涵、性格、看的電影、聽的音樂、穿的衣服、吃的東西、住的地方、開的車,都是一個人的文化。」Paul說,黑膠碟的浪漫是喜歡的人都有一個「old soul」,所以他的願望是擁有一間古堡:「像吸血鬼的家,它們的書房放書,我的放唱片。」 黑膠碟,就像是Paul生命中的毒藥,不斷吸食他的人生,卻也像是解藥,不斷滋養着他,賦予更多的意義。 後記:關於唱片的二三事 時至今日,CD、MP3、串流平台制霸音樂市場,但Paul全都無法聽入耳:「即係吃過真飯,現在給你吃假飯,你能分辨出。」同樣不同的是,今天的黑膠碟已不是當初的高級玩意,正如Paul說:「吃飯是高品味嗎?」他以食物作比喻:「我可以普通吃一碗雲吞麵,別人可以吃老鼠斑、燕窩魚翅,但他可能未必夠我吃得開心。」重點應是如何享受音樂。 此外,很多入門玩家擔心黑膠碟難以保養,Paul傳授簡單秘笈:「不要曬太熱,它怕熱,一溶就變廢物。」唱碟不怕潮濕,可以用水稀釋酒精來清潔表面,播碟時盡量把唱針對準坑洞,便能欣賞屬於你的私人演奏會,進入時光機穿梭各個年代,細聽旋律、感受世界。 《尚存記錄》黑膠碟展覽 日期:即日至5月31日 時間:上午11時至傍晚6時(逢星期一休息) 地點:Whatever. Coffee(深水埗大南街172號B地舖) 「Vinyl Hero」黑膠碟舖 地點:深水埗長沙灣道239號惠康大廈五樓D室 時間:星期一至日下午3時至晚上8時
【被標籤耽誤的當代舞】 西九自由舞 打破門檻 撕掉標籤 本地藝術家黃嘉瀛:「在紛擾的世界,需要一個non-verbal的空間去思考。」
「反而因為我不懂,大多時候也是抱住來看看是甚麼的心態。」看畢西九文化區「自由舞」2023的首場表演《女俠傳奇》,本地藝術家及策展人黃嘉瀛笑言,雖然自己是當代舞初哥,但因為三年疫情已令她錯過很多,所以總會「貪心地」搜羅每一場表演和展覽,她說:「以前覺得香港人常說『馬照跑、舞照跳』很犬儒,但現在則覺得今日不知明天事,所以有得看便看。」 今晚看的是當代舞,有着豐富藝術閱歷的黃嘉瀛即使是「初哥」,相信仍會較一般觀眾懂得閱讀表演所傳遞的信息吧。她聞言思考了一下:「身體舞動是與生俱來,嬰兒出生就會揮動手腳,不知道為何長大後就覺得這些movement變得高深。」自由舞的表演題材也貼近日常 — 《女俠傳奇》結合超級英雄和性別議題;《囍 — 紅色的承諾》探討婚禮、婚姻和承諾;《沒有最壞》探討演說的魔力,以肢體代替唇舌;《異想客廳》受疫情隔離現象啟發,開創超現實的舞蹈想像;《群眾》窺探歡愉、幽暗、寂寞、人性。 如果想尋找一個空間刺激思維,爆發藝術小宇宙,不妨由正進行得如火如荼的「自由舞」2023開始,相信是認識當代舞的起步點。 文:Hoiyan|攝:Freya Ting、Eric Hong@Moon 9 Image 《女俠傳奇》觀後感 在網上搜尋「當代舞」,維基百科的相關解釋,看起來就是讓人卻步:收縮-放鬆 (contract-release)、地面作業 (floor work)、倒下與復原 (fall and recovery)等。踏進西九自由空間的大盒後,觀眾席與舞台只有約半米距離,舞蹈員的呼吸、表情和動作全部都清楚收進眼底。《女俠傳奇》的雙人組合,來自德國的編舞家Lisa Rykena及Carolin Jüngst化身超級英雄,透過聲音、燈光和肢體動作,自然的就能讓觀眾「腦補」看不見的超能力,還有那些存在於你我心中的敵人或困難。 黃嘉瀛表示,這個作品的故事性很強,劇情的起承轉合、高低起伏也很明顯:「現場表演更有力量,而且把感覺放大了很多倍。」讓黃嘉瀛最深刻的一幕,是兩位編舞及舞者互相扯出對方的心臟,聲音模仿心跳聲,配合律動,觀眾就好像真的看到一顆鮮活的心臟,被舞者握在手中:「與兩位德國藝術家聊天時,她們說彼此之間的合作就像exchange of heart,想不到會如此具像的放入舞蹈中。」即使是沒有當代舞底子的觀眾,也不難捉到舞蹈動作的意思,找到共嗚。 當代舞嘅嘢,你識條鐵咩? 「舞蹈本來就是人類慶祝喜悅的一個方法,回歸原始,它是超越語言的。」對於黃嘉瀛而言,即使當代舞有其前衛的地方,但不至於高深得讓一般人無法理解,有人在街頭跳舞、有人在夜店跳舞,為甚麼只要是在劇場跳舞便感覺難以接觸呢?當然,黃嘉瀛也同意當代舞存在觀賞門檻,不過藝術等級在某程度上,也是保護了它的自由,所以進入這件事之中,不用急於馬上理解所有內容:「有時答案需要沉澱,有些內容和人生經驗也有關係。有趣的地方是,它不知何時會come back to your life。」 舞蹈是眾多表演藝術中,相對使用較少語言的形式,黃嘉瀛說:「這個世界有很多紛紛擾擾,很多文字、訊息,有時真的需要一個non-verbal的空間讓自己去思考,同時感受自己身體、心靈的需要。」不論是甚麼形式的作品,藝術家希望找到願意了解其想法的觀眾,黃嘉瀛認為,先享受,比了解更重要,不要被別人的想法「嚇窒」自己:「所有人也是由零開始,即使是最厲害的人也曾經甚麼都不會。」如果心中有好奇心,就買一張門票成為栽種它的土壤,不管會否長出嫩芽,至少給予一個嘗試的機會。 「自由舞」2023 首屆「自由舞」舞蹈節,橫跨四星期,聚焦女性舞蹈藝術家,作品不斷摸索和突破疆界,透過身體叩問生活和社會議題,展現追求多元的可能。緊接開幕節目《女俠傳奇》,就有《囍 — 紅色的承諾》、《沒有最壞》、《異想客廳》及《群眾》。 國際知名舞蹈藝術家梅卓燕的新作《囍 — 紅色的承諾》,以嫁娶習俗為框,探問誠信與承諾。黃嘉瀛直言因為香港同性婚姻仍未合法,所以自己對嫁喜一事既貼身又陌生,同時她曾以「姐妹身分」參與朋友婚禮,直言只要稍為有性別意識的人,也會感到傳統婚禮儀式的冒犯,她舉例:「大妗會說做別人的女兒要聽話,好像要切割原生家庭,也要服從男家,女生身分好像被壓到很卑微。」像是牢不可破的傳統制度,到底有甚麼意義?時代改變,傳統是否也要跟上腳步呢?黃嘉瀛說:「一些對立關係的緊張,其實對於創作者來說,都是很好的養分。」 舞蹈節壓軸的作品是《群眾》,法籍奧地利裔編舞家Gisèle Vienne,以夜場為背景,叩問醉生夢死背後的歡愉與幽暗。黃嘉瀛表示這打破了大眾對當代舞的誤解:「舞者也會去夜店跳舞,他們不會覺得舞蹈有高低之分。」此外,就像電影《喜愛夜蒲》一樣,《群眾》把舞池眾生相以肢體表現出來:「每個人也有自己的hidden agenda。」近年常討論的言語暴力也是題材之一,比利時作品《沒有最壞》講述演說的魔力與暴力;《異想客廳》亞洲首演,為以色列知名編舞家 Inbal Pinto在疫情隔離期間在家中開始的創作,掀開日常生活的奇幻面貌。 自由是…… 首屆「自由舞」聚焦女性舞蹈藝術家,透過她們的獨特視角和好奇心,用身體語言,探索不同的社會議題。黃嘉瀛說,不應該被標籤框住自己的可能性,正如「性別」、「當代舞」、「藝術」等。除此之外,今年還特別設有口述影像舞蹈專場,豐富了不同能力需要的觀眾觀賞當代舞的體驗。 只要你還敢於思考和想像,一張門票,便可以打破牢籠,在框框外尋找新世界。 💃🏻自由舞2023 📆 日期:即日至5月7日 📍地點:西九文化區自由空間 🌟更多精彩節目詳情:westkowloon.hk/freespacedance2023
【幸福的真諦】女編舞梅卓燕新作《囍 — 紅色的承諾》男大妗陳建文同台演出 「不要被婚姻制度扣住自己,要回想兩個人幸福的初衷。」
愛情需要承諾,但承諾等於婚姻?婚姻儀式究竟是甚麼?每個人都必須完成的人生任務?「不要被婚姻制度扣住自己,要跳出框框,回想兩個人幸福的初衷。」國際知名舞蹈藝術家梅卓燕如是說。已婚的夫婦、想婚的情侶、滿是憧憬的你或我,對婚禮又有甚麼想法?梅卓燕將在西九自由空間大盒以《囍 — 紅色的承諾》 為題,邀請了本地男大妗陳建文共舞,並找來曾獲香港金像奬和台灣金馬獎的作詞人岑偉宗,為上頭儀式創作獨一無二的唸白,讓觀眾能在視覺、聽覺及舞台效果刺激下,重新思考幸福真諦和婚禮意義。 文:Hoiyan|攝:Mak 靈感的最初 梅卓燕和大妗哥陳建文相識於若干年前,偶爾在社交媒體動態上得知彼此近況。疫情期間,本職是舞台劇演員的陳建文因機緣巧合下轉職大妗,他笑言:「以前有做過大妗角色,又有幫同學做大妗經驗,感到十分有趣。」疫情將建文的日常煞停,卻造就一個難得的契機讓他報讀課程,學做大妗。愛好分享的他也會把工作日常上載至社交媒體,吸引了「網友」梅卓燕,由此讓藝術家思考婚禮、婚姻、承諾‥‥‥ 二人時隔多年聚頭,以當代舞把傳統婚嫁習俗重新包裝,以三條不同主線,深入淺出帶領觀眾領悟背後意義,嘗試與觀眾一起思考、一起尋找窮盡一生所追尋的幸福究竟意指何物。 帝女花 「我覺得《帝女花》把婚禮變成一個很厲害的行為藝術。」梅卓燕分享,長平公主與周世顯在成婚當晚飲下毒酒,這場婚禮見證了彼此對愛情、亡國的忠誠,身體力行分擔伴侶的重擔,甚至願意奉上生命,她續言:「他們的故事令我對婚禮多了很多不同的想法。」 圍村哭嫁 時光飛逝,由明末清初來到盲婚啞嫁的圍村。為避免近親嫁娶,女孩都會被嫁到另一條村,愈遠愈好,女子也多數不知要嫁甚麼人,婚嫁大喜,對圍村新娘來說是個噩耗,只好化悲怨為「哭嫁歌」。梅卓燕說:「女仔可能要等父母過世,才有機會回家。」陳建文接着說:「嫁到這麼遠,不知道會否被老公打、老爺奶奶又可能對你很差。」梅卓燕直言這樣的婚嫁模式只有單純的功能性:「只為了傳宗接代,洞房就像是強暴一樣。」 廣東婚禮 最後一條主線是傳統廣東婚嫁習俗。「一梳梳到尾;二梳白髮齊眉;三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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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年,「後榮迷」已經成為文化現象,意思是張國榮離世後,「哥迷」數目依然不斷增加。「WindOfLeslie」版主Ellie是一個標準的「後榮迷」。2004年出生的她,可說是「人肉哥哥資料機」。日前與她一起參觀在香港文化博物館舉辦的「繼續寵愛・張國榮紀念展」,凡是與張國榮有關的,她都能滔滔不絕。而最令她情迷的正是展覽其中一項精選展品 — Leslie的那雙紅色高跟鞋。 現年18歲的Ellie,小時候聽着爸爸播80年代廣東歌,張國榮、梅艷芳、羅文,「唔同歌星都有,最深印象係哥哥嘅《風繼續吹》同《不羈的風》。」音樂讓她認識了張國榮,而真正愛上哥哥,是早年參觀一個與性別流動有關的展覽,看到了一雙哥哥曾穿着綵排的紅色高跟鞋,剎那感受到那種打破性別框框的中性魅力,「番去再搵番啲電影嚟睇,好似《霸王別姬》同《春光乍洩》,了解咗唔同舞台形象意念,咁就覺得『wow!』打開咗新世界。」 來自張國榮的文化啟蒙 今次的「繼續寵愛・張國榮紀念展」,精選展品除了曾經和哥哥一起踏上《跨越97》演唱會舞台的紅色高跟鞋,還有他在《熱・情演唱會》穿過的貝殼裙褲。回想過去接觸到張國榮的這些形象時,Ellie直言:「對我來講係一個文化啟蒙,唔會喺學校學到,唔會同你講男人可以着裙。」她補充,「唔係一啲淨係喺電視機,淨係喺街上面睇到嘅嘢,而且二十年後望番都唔會好老土,呢個人好犀利!」 隨着對哥哥的不斷了解,Ellie越來越被他吸引。例如他歌影視生涯前、中期,略帶反叛的氣質,「嗰陣文化圈流行白馬王子形象,咁偏偏佢出現,有人話佢係東方占士甸,我覺得係幾有意思,好代表到嗰個年代,多元萌芽嘅階段。」當然亦有他為人津津樂道的性格,「佢係好感恩嘅人,無時無刻都好錫fans,好少聽到張國榮壞話。」 喜歡張國榮就是要dig deep into it 作為其中一位「後榮迷」,Ellie表示家人從沒反對自己喜歡張國榮,反倒是一些朋友會覺得她有點奇怪,例如,有人會覺得她鍾情80年代的明星:「嘩,好老餅!」也有人會問:「點解你會鍾意一個過咗身嘅人?」 「張國榮過咗(身)廿年之後,大家都仲去celebrate(讚頌)佢,咁佢係有存在嘅價值。」Ellie舉例:「我哋依家睇緊嘅好多哲學理論,好多好犀利嘅人,佢哋死咗好耐,我哋依家重睇緊,證明有啲嘢,佢需要存在,或者有存在嘅價值。」 而作為生於2023年香港的「後榮迷」,身邊免不了有男團粉絲。Ellie表示,喜歡一位已離世的明星,「唯一唔同係,唔似追偶像,有新歌,有廣告活動,有演唱會,可以一齊參與。」她補充,「個感覺,唔係去keep住啲嘢好新,而係要喺一堆現有嘅嘢,dig deep into it,個process係向下去挖掘,多過你要跟住artist schedule去做啲咩。」 製造了解和欣賞的契機 Ellie認為,張國榮的前衛和藝術成就,讓他的價值並未因時間而流逝。她說,年輕人對一些經典事物不感興趣,並非覺得老土,反而更多情況是欠缺一個契機,去了解該些事物的價值,「呢啲嘢唔再新,好難有新聞,好難突然上YouTube熱門,就算突然間有首新歌,我哋都唔會見到張國榮重新出來喺個台演繹首歌。」除了把一些資料數碼化,希望透過互聯網令更多人認識張國榮,也希望能為哥哥策展,「張國榮涉獵過嘅嘢太多,好似今次展覽咁,可以親身見到佢嘅衫、唱片封套,咁係最實在!」 對話尾聲,問了Ellie一個問題: 「如果有機會向哥哥講一句說話,你會講乜?」 她說: 「你做緊嘅嘢係好犀利好厲害,請你繼續去鍾意你自己,去做呢啲咁有價值嘅事」 你又會對哥哥說些甚麼呢?
【與UFO之父談廣東歌】夏韶聲自己影片自己剪 以電腦喻傳承 勉勵年輕音樂人打開耳朵衝出去
Danny Summer、夏韶聲,提起這位香港樂壇前輩,聯想起「空櫈」、「結他」、甚至「外星人」都不足為奇。但如果說,更合適的關鍵字可能是「樂隊」、「日本」、「電腦」,你又能否想到其中的關聯?一切,應該從他的名字說起。 UFO和香港搖滾之父 在成為「UFO之父」前,Danny早有「香港搖滾之父」的稱號。而Danny Summer這個名字,是80年代日本著名吉他手竹田和夫為他改。夏韶聲受竹田邀請加入樂隊「Creation」到日本演出,為了讓歌迷更易記得,他便成了Danny Summer。 這位首名獲邀到日本表演的香港音樂人,在訪問正式開始前提到,近年沒有脫離音樂,但更多時間是沉浸在不同的興趣當中 —— 包括剪片和畫漫畫。是的,年輕一輩對他的印象,相信離不開「外星人」,皆因他擁有自己的YouTube Channel,經常分享對宇宙生物的看法。Danny認真地說:「啲片真係我自己剪!」言談間更拋出幾個頗技術向的專有名詞,顯示自己對電腦的知識是「真材實料」,絕非吹水。 以電腦喻傳承 輕鬆過後,回到較為認真的題目。這次見面,是因為即將舉行的首屆「香港流行文化節」,主題是傳承,但甚麼是「傳承」?他以電腦作喻:「你買一部新機,基本嘢喺度,你要輸入programme去做你應該做嘅嘢,想做嘅嘢。」太玄?他補充:「即係我入咗啲programme入去,我學咗啲新嘅嘢,喺呢度創造自己嘅嘢。」 乍聽好像有點難明,加上實際例子,就會發現好到point。Danny表示,張國榮和梅艷芳在80年代極有代表性,堪稱經典,而在他們之前,亦有其他人為廣東歌奠下根基,例如帶起廣東歌熱潮的許冠傑。再向前追溯,有顧耶魯改編The Beatles的《Can't Buy Me Love》及《I Saw Her Standing There》成《行快啲啦》和《一心想玉人》,「呢個仁兄可以話係開廣東歌先河。」 香港流行文化曾影響東南亞 承傳就是一個文化,有人開始,「傳落來就有人跟住咁樣做,就做靚啲,去到張國榮梅艷芳嘅時候就再做靚啲,嗰陣時整個氣氛都係咁樣。」Danny憶述,那些年的香港流行文化,不只在香港流行,更影響東南亞不同地方,可謂舉足輕重。 他亦分享了70、80年代歌星走埠情況:「嗰陣佢哋唔係收鈔票,係收金條,地位崇高。」以音樂賺取收入,之後實現自己的夢想,「唔只出唱片,仲會搞舞台劇啦,你會感受到香港音樂文化幾咁發達幾咁好!」 打開耳朵衝出去 所以,活於2023年,要如何裝備自己?Danny語重深長:「今時今日嘅我哋,唔好閂咗耳仔,只係做自己嘢,吸收唔到外面嘅嘢,係衝唔到出去!」他希望年輕音樂人能夠對未來抱持想像:「音樂係個海,要知有幾深幾闊,加自己嘅料,有口碑,時間一路咁過,有人將來會承傳番你,做好你而家嘅嘢。」 Danny 4月底將出任戶外《聲‧影馬拉松》音樂會的表演嘉賓,不同歌手將會重新演繹經典廣東歌。Danny表示,很少在音樂會中翻唱別人的歌曲,這次為了貼合主題,將揀選為普羅大眾開創先河的粵語流行曲,見證香港的音樂旅程。 說到改編意念和技巧,先後推出五輯《諳》系列發燒天碟、以爵士樂重編廣東歌、五輯均有口皆碑的他表示:「要有呢個年代嘅氣息,同埋最緊要你本人去interpret,點樣將歌詞嘅意思,帶到另一番故事畀人聽。」耳熟能詳的故事在他口中如何能夠耳目一新,且讓我們拭目以待!
【聽廣東歌長大】 吳林峰從聽收音樂抄歌詞、街頭表演到歌手 「這座城市很多情感,值得記載在心中寫在歌裏。」
你是聽廣東歌長大的嗎?很多80、90後的重要人生階段也有一首非它莫屬的主題曲,畢業時一定與好友們唱着《Forever Friends》、與初戀感到彼此是《天下無雙》的一對、為未來感到迷茫時則要來一首《我的快樂時代》,記得那些已塵封的稚嫩過去嗎?90後歌手吳林峰也是被廣東歌餵養長大,聽到陳奕迅充滿撫慰的嗓音,便以成為能唱出故事的歌手為目標、又因為感到有趣而在初中的校內歌唱比賽唱了林峯的《如果時間來到》,後來他走到街頭Busking並開始寫歌,街頭表演了六年快要放棄之際,又誤打誤撞成為2019年的樂壇新人。 從守在收音機旁默寫歌詞的小樂迷,吳林峰憑住一點堅持一點愛面子的心態成為台上的歌手。可能你沒有聽過他唱的歌,也未必聽過他寫的曲,但不論觀眾有多少人,他都篤信做每首歌也有責任:「一定會影響到某啲人,可能3、4個也唔緊要,但要對得住自己嘅作品。」 文:Hoiyan|攝:Mak 守在收音機旁抄歌詞的男孩 小學時,吳林峰剛與父母來到香港,三人住在空間狹小的小房間裏。在同齡小朋友放學後看着電視兒童節目「放學ICU」時,吳林峰則是伏在收音機旁,一知半解地開始接觸流行曲的花花世界。不過,那時候他沒有MD機,聽到喜歡的歌如何「重播」?「我會抄歌詞,記得信和樓下有好多唱片舖,聽完歌會去嗰度唱畀姐姐聽,問佢哋歌名。」吳林峰笑道,因為小時候的自己性格比較「摺」,又不太喜歡與別人溝通,當時讓他珍視為娛樂的音樂,意外地變成一顆種子,不斷被音符、旋律和歌詞灌溉,開始長出嫩綠的芽。 升讀中學後,吳林峰的媽媽從社區中心搬回來一台二手電腦,他說:「搵歌就方便咗啲。」除了電台DJ的播放清單外,吳林峰也開始主動出擊,在SoundCloud或Foxy中尋寶,他舉例:「喺茄子蛋仲未紅嘅時候,我已經聽過佢哋啲歌。」聽到了喜歡的歌,買回來CD後會細聽每一首歌,翻看歌詞本中甚少人留意的幕後製作名單,他解釋:「心入面有個底,如果有呢啲人出現,首歌一定會好聽。」性格方面,他也從小毒男變成擁有自己朋友圈子的大男生,先後因為被說聲音像許廷鏗而在比賽唱了《螞蟻》,又在朋友起哄下以林峯的《如果時間來到》參賽。 然而,這小小的舞台如何能困住年少的熱血和夢呢?在中四的下學期,吳林峰便走上街頭,開始其長達6年的Busking之路。 不想後悔?現在就去追夢吧! 在人生哪一個時刻,我們開始將轟轟烈烈的夢想拋諸腦後,從初生之犢變成營營役役遵守遊戲規則的齒輪?這是日本樂隊Mr. Children的一首歌曲《くるみ》(Kurumi)所說的故事,讓當時已開始以玩票性質創作歌曲的吳林峰深受觸動,為了不讓自己老了才後悔沒追夢,他開始認真的用一粒又一粒的小豆豉譜寫出自己的心情。 從那時候開始,成為一個唱作歌手是吳林峰的目標,而他希望用歌去記錄生活中有情感和溫度的事。對於他的創作或風格,盧廣仲和陳奕迅影響最深,他說:「盧廣仲啲歌好似冇咩意思,好無厘頭,但其實係一本日記寫低佢人生每天發生嘅事。」前者讓他發現原來創作可以很自由;後者的嗓音讓他感覺到很被了解,每一個時刻也總有一首適合你的陳奕迅,他語氣堅定說:「我好確定自己要唱得似佢,唔想係唱歌,我想講歌。」 不過,把鏡頭拉闊一點,看看當時整個香港樂壇的大環境,充斥着開心情歌、失戀K歌,甚至有人說樂壇已死,不少樂迷也轉會到日韓台的音樂世界。「香港每個人都趕住返工,聽歌都變成咗一個尋覓安全感嘅方法。」吳林峰嘗試以「上帝視角」回看當初,有些人會覺得唱片公司複製成功例子打造新人,倒模的歌手形象、相似的歌調,全都一式一樣,但他仍認為那時候的廣東歌有很多優點:「廣東歌嘅曲是特別melodic(有旋律),其中一個原因係廣東話有9個音。」而且,早期不少廣東歌是翻唱旋律多樣化的日文歌,又或者簡單悅耳的英文歌,集百家大成,最可惜的是,市場沒有足夠勇氣走出舒適圈。 香港製造的一浸「除」 當初因為追夢走到街頭演唱,卻因為多年沉寂尋不到伯樂而感到沒有未來,於是想做一隻屬於自己的歌圓夢,他笑說自己是愛面子的獅子座:「同時都想搵一個型啲嘅方法退場。」當時的他心想,完成這首歌後,從此不再異想天地把音樂當作工作,只看成興趣或許也很好。有了這一個目標,吳林峰的生活便是Busking、寫歌、工作不斷循環,把人情卡「碌爆」找朋友幫忙錄歌製作,更曾試過因沒有錢而被迫中斷錄音,他說:「唔夠錢就停一停,返幾份工,夠錢之後繼續再錄音。」能做到這地步,不是真心熱愛,應該也難以捱過。既然音樂彷如你生命的一部分,又為何要放棄呢? 「做Show $200、$300、$500或者$1000都唱,我覺得自己好似做雞。」吳林峰坦言,雖然可能某些人聽起來不舒服,但這確實是他在表演時的感受,是一路走來的血與淚。在一些表演中,他曾問主辦單位能否唱自己的歌,只換來對方一句冷言:「我哋有提供歌單。」或是賣力唱歌時,在場的人沒一個在意,有如一個「人形Amp」播放着背景音樂,不禁讓他質疑自己到底是音樂人還是廉價表演工具?他不解道:「我好憎呢種感覺,搞唔清楚自己身分。」這樣沒有前路的6年,讓他不敢再去夢。 而這也正正是很多音樂人面對的苦況,在香港做音樂難以支撐生活,他們甚至需要一份正職來供養音樂,然而諷刺的是有一句老話「音樂是來自生活」,吳林峰說:「已經無法生活,仲講咩音樂?」但他很清楚這是一個考驗:「通常越難捱、越痛苦就越有藝術感。」以Jazz和Blues為例,就是當時在黑人生活被壓迫下所誕生,所以堅持堅持幾多錢一茶匙?他說:「香港其實有好多好勁嘅痴線佬,都是被迫出來嘅獨有藝術文化,所以我們嘅音樂、影像或者文字,一定有一浸除。」對,這熟悉的感覺,就是香港。 放棄的轉角是希望 上面提到的「退場歌」,就是《你是萊特》。這首歌歷經重重難關終於面世,吳林峰在社交平台上發布,並投放了$20賣廣告,讓他終於等到伯樂。有一天他收到一位商台DJ的電話:「你好,我係商台嘅梁文禮。」吳林峰笑言自己滿頭問號,還心想是否電訊公司的續約電話。對方接着說:「你首新歌有冇派台?」說音樂,他絕對能侃侃而談,但關於市場上的操作,他還只是個孩子呀!於是,吳林峰便禮貌問道:「要點樣派台?我把隻碟寄畀你哋定點?」電話那頭解釋:「因為聽到你首歌之後我都幾鍾意,想陣間喺節目度播。」掛線後,吳林峰便把歌曲的音檔傳送給梁文禮,《你是萊特》首次在電台上播放,沒有留意後續的吳林峰,當然不知道後來歌曲在兩星期上了歌榜20位,這是一個大驚喜。 「年中嘅時候,我突然收到叱咤頒獎典禮嘅邀請信,因為我係嗰年嘅新人。」後知後覺的他才發現,原來自己無意之中已踏進了樂壇,便對朋友說:「我哋係咪要繼續做歌?」既然上到榜,便繼續做下去吧!有時候看着前路,好像只有滿滿失望,誰知道轉角便重新找到希望,吳林峰就是這樣,重新找到堅持繼續玩音樂的理由。 每一首也是一個責任 吳林峰出道於2019年,有人說這一年出道的歌手都是悲劇,他卻滿足道:「同年有林家謙、姜濤等人,依家自己嘅存在仲有一份價值,我已經覺得算係咁。」此外,那一年接連出現社運和疫情,他說也是一個很好的機會讓他思考自己:「自己可以為社會做啲咩?或者你嘅音樂有咩意義?」而且,在歲月靜好的日子裏,或許成為一個歌手已足夠讓你成為特別的存在,但疫情是香港人以至全世界的共同經歷,這些都把「特別」沖淡,反而讓他認真檢視自己的想法:「我應該要做一個點樣嘅公眾人物?」他想,即使自己不是大紅大紫的歌手,但至少每首作品也要對得住自己:「唔多人還唔多人聽,但一定會影響到某啲人,每一首歌都有一個責任。」 從低谷走到現在,吳林峰有感現在樂壇狀態很好,他說從前會和朋友戲言:「譚詠麟唱咩歌都好聽,因為佢係譚詠麟。」過往可能只有極少數的樂迷會留意歌曲背後,但現在卻因為Mirror帶起風潮,讓樂迷也慢慢開始把目光留在幕後製作,他說:「可能有人好憎他們,但我好感謝佢哋帶起討論,因為冇人討論嘅都係shit。」對音樂人而言,這是一個實實在在的曝光機會,即使你可能只願意花15秒時間聆聽,或是閱讀他們的數個帖文。 安全感作祟 有人說,近年香港樂壇的音樂種類變多了,吳林峰則說:「我會話Supper Moment時期已經有好多。」那時候的地下表演場地已有很多幕後製作人的演唱會或分享,他續言:「Metal有RAP也有,只係走上台就要迎合市場。」他補充,從前香港與台灣音樂市場的最大差別,後者流行到live house鑑賞音樂,以音樂去認識歌手,張懸、蘇打綠、陳綺貞等歌手便是從「女巫店」走出來的,而這些正是香港樂迷正在學習當中的,而吳林峰亦感受到實在的變化:「觀眾開始認真去聽歌。」無論是哪個頒獎典禮,總有樂迷會不忿結果,吳林峰坦言雖然聽在歌手心中會有不快,但轉念去看便是樂迷開始擁有辨別好壞、清楚自己喜好的能力。 說回音樂類型,既然從前香港音樂已百花齊放,為何留待現在才被發現?「因為大家都離唔開香港。」吳林峰說娛樂是必需品,疫情期間能外出娛樂的機會減少,他說:「大家開始關注呢個地方發生嘅事,喺呢度尋覓娛樂,擁有娛樂之後就開始探索更多。」 同樣地,也是安全感作崇的關係,部分人會覺得歌還是聽老的好,吳林峰分享:「每日都有好多新事物出現,要接觸新事物好難,同樣要令自己鍾意都好難,所以要不斷用時間去聽同感受。」為此,他自己每天也會花上大把時間讓自己沉浸當中,或是寫歌,或是發掘新的樂趣。 讓廣東歌飄洋過海找到你 樂壇其實不如想像中黑暗,入行4年的吳林峰說行內前輩很願意分享:「好似Carl叔叔、Edward Chan,佢哋唔會覺得自己蝕底。」而且更多的情況下,大家也不會計較輩分,每一個崗位的人也有自己的話語權,只希望做出彼此也滿意、好玩的作品。 這些年來,對於吳林峰而言都是幸運的:「呢座城市有好多情感,有好多事物都能記載喺心中,然後寫出來。」他相信,廣東話作為歷史悠久的語言,加上廣東歌曾經風靡多個亞洲國家,未來也定能再次輸出:「唔好覺得自己嘅音樂比不上人。」他也期許自己的歌能讓大家聽100年,能飄浮到別國,找到懂得欣賞的知音。 音樂路上,吳林峰還有無數個目標希望做到,不過最終他還是不想讓自己回想過去時悔恨:「終極目標係墓誌銘可以寫成100頁嘅書,唔係嘅話,人生好似冇咩意義。」現在,樂壇正是他們的時代,火炬就在他們的手中,或許數年、數十年後,現在聽着廣東歌長大的孩子會成為歌手,繼續唱着沒有完結的歌,其中一首就是《你是萊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