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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對每個曾經喜歡、曾經無時無刻都盼待著下一部 Marvel 超級英雄電影的人,熱情冷掉的時間點都不同。在我對《奇異博士 2》的無聊穿越感到不耐煩,無法看完一整季的《月光騎士》,連打開《變形女俠》的意欲都沒有,甚至認為 Natalie Portman 並不值得強勢回歸接拍《雷神奇俠 4》之前,如今想來,對 Marvel 逐漸失去熱戀情懷的時機,可能是《蜘蛛俠:不戰無歸》裡 Peter Parker 跨版權三代同堂的那顆彩蛋。當時確實覺得驚喜,但細心再想,它賴以吸引觀眾的關鍵,再不是精準的劇情鋪排,不是故事人物的深刻描寫,而是彩蛋——用片商的財力和多元宇宙這個設定堆砌而來。 多元宇宙本身是 Marvel 在《終局之戰》後第四階段的核心主題,從幾年前電視劇《溫黛與幻視》、《洛基》已開始佈局,世界觀拓展得很大,結果只是一再拼湊跨系列彩蛋,沒交出真正叫人大開眼界的科幻橋段。被玩爛的多元宇宙概念,更成為了整個超級英雄系列勢頭往下的敗筆。但可能過去幾部 Marvel 作品都不太成功,告別大而無當的第四階段後,反而覺得《蟻俠與黃蜂女:量子狂熱》感覺不錯。 觀乎蟻俠系列過去兩部作品,確實拍得很差,角色劇情可有可無,就好像是為了銜接《無限之戰》和《終局之戰》一些關鍵位置而「補飛」的作品,於全系列三十多部電影之中實屬包尾。其實《量子狂熱》都有著差不多的用途,畢竟花了近乎半部電影的篇幅介紹 Marvel 新一階段的終極反派,而另一半篇幅則打開了導演 Peyton Reed 內心對《星戰》的薛丁格盒子。走馬觀花的「量子星戰」世界觀,足以嚇死達爾文的螻蟻進化史,以及無限自我分裂的大魔王,這些雖然都很有趣,但囫圇吞棗塞進一部兩小時的電影裡,難免顯得太粗糙,其粗糙程度完全反映在此作差強人意的電腦特技部份裡。 反而整部電影最出色、最搶眼之處,是驚艷三十年的 Michelle Pfeiffer 個人演出。實不相瞞,比起蟻俠與黃蜂女,她可能才是此片的真正女主角(按設定她也是真正的初代黃蜂女)。由於綠幕拍攝部分都很弱,弱到完全不像一部 2023 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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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要形容一部電影最大的不足之處就是它所有東西都太多,Damien Chazelle 新作《巴比倫:星聲追夢荷里活》(Babylon)就是近期一個好例子。 長達 189 分鐘的荷里活史詩式興亡錄,細數默片黃金年代到有聲影視的電影潮流起落,從荒淫糜爛一夜成名到一切聲色犬馬燈紅酒綠皆成過去。由於都是 Brad Pitt 和 Margot Robbie 主演,都是寫給「電影」的情書,很難不聯想到 Quentin Tarantino 的《從前有個荷里活》(Once Upon a Time in Hollywood)。兩片相比,QT 像是寫了一封童年小影迷的情書,《巴比倫》則展露了作者的巨大野心,全片幾乎不放過任何一個可以「示愛」的空間,但實在太多太滿,譬如對白太密集,角色情緒太極端,不是大醉大哭就是大喜大悲,每個場景都太多人,演員走位太多,多到一直處於帶著鏡頭移動的狀態,片長已經超過三小時,但每個細節都不能怠慢,都要豐滿。結果,就是拆開來看很精細,放在一起卻異常雜亂,像一盤什麼都有的雜錦鍋,當所有部分都去得太盡,反而顯得嚴重失焦。 就算是一封寫給「電影」的情書,都是一封要讀三小時而且訊息量過多的情書,如果這是真愛,而不是單純展示浪漫華麗的文筆詞藻,示愛者宜考慮一下對方會否看得太累,心生煩厭。 跟《巴比倫》相反,要形容一部電影最聰明的地方就是它夠膽什麼都沒有,沙也馬蘭(M. Night Shyamalan)新作《敲敲門》(Knock at the Cabin)就是近期另外一個好例子。 人稱影壇神經刀的沙也馬蘭,歷年作品都常一半壞、一半怪,僅一線之差,《敲敲門》是他簽名式的低成本小品,猜一個謎,扭一次橋,就是一部戲,全片拍攝規模加起來估計還不及《巴比倫》的開首一分鐘,但神經刀有著不知哪來的自信,甚至稱得上是狂妄,《敲敲門》改編自 2018…

雖然都是法庭劇,但《毒舌大狀》和《正義迴廊》故事主題相距甚遠,除了票房數字成績,確實沒有很大的可比性,正如周冠威的賀歲喜劇《 1 人婚禮》跟上一部紀錄片《時代革命》也無從並論。不過,同檔期上映的老牌影帝湯漢斯(Tom Hanks)新作《隱閉中年》(A Man Called Otto),便有一個不能忽略的比較對象。因為湯漢斯飾演的奧圖(Otto)還有個年長幾歲的哥哥,他是 2015 年的《想死冇咁易》(A Man Called Ove),由瑞典演員 Rolf Lassgård 飾演的奧維(Ove)。 改編自瑞典作家 Fredrik Backman 同名原著小說的《想死冇咁易》,當年便一鳴驚人,獲選入奧斯卡最佳外語片,堪稱北歐電影揚威國際的代表,會被荷里活片商洽購翻拍並不意外,而《隱閉中年》從劇本細節的修改,以至湯漢斯的重新演繹,也毫不遜色於舊版。個人認為,兩部作品是近年最具體的文本對讀,建基同一劇本之上,卻充份展現了近代備受影迷追捧的北歐電影風格與典型荷里活商業製作的鮮明落差 —— 奧圖與奧維兩兄弟之間的電影語言鴻溝。 瑞典原廠,運到美國/荷里活改裝轉售的《隱閉中年》,除了結局處理不同,還有一些顯而易見的「美國化」細節,譬如主角名字從奧維變成奧圖,好鄰居從伊朗少婦變成墨西哥大肚婆,座駕從瑞典車紳寶變成美製雪佛蘭,這些入鄉隨俗的小改動,剛好反映了兩作之間的同曲異工。舊版《想死冇咁易》裡,我特別記得奧維和鄰居因為買車而鬥氣幾十年的故事,兩人本身同聲同氣,彼此都認為難得在小鎮上遇到跟自己性情相近的知己,但他們唯一的分歧就在買車喜好上:一個喜歡紳寶,另一個喜歡富豪,即是瑞典國產車打吡。兩人表面不和,其實又臭味相投,多年來如何換車都是買死同一間車廠,別無二心。終於,主角好不容易放下成見,想與鄰居和解,對方卻興奮表示剛剛買了一台全新的寶馬。「這是對我終極的背叛。」奧維嫌對方做人沒原則,終究不是自己同路人,從此斷交不相往來。 荷里活版《隱閉中年》同樣保留了這一場戲,但重要性相對不高,而且有少許改變,變成兩大美國車廠福特和雪佛蘭,鄰居最後則換了一輛豐田。這個很「美國化」的調整,看似合理,但正正有著微妙的差別。北歐版本裡,兩個鄰居情迷瑞典車,除了出於支持國產品牌,也象徵著他們堅持小眾格調,不被市場主流牽著走,買車如做人,也對照了他們最初的生活態度。但在荷里活版,要知道雪佛蘭和福特都是美國以至全球最暢銷,而且以流水線大批生產聞名的現代工業象徵,他們的選擇和美學堅持,說穿了就是整個資本主義社會最主流、最受歡迎的商品。 當然,並不是要討論從紳寶變成雪佛蘭的買車哲學,但某程度上見微觀著,它無疑是兩部電影最大的差異。比起數年前的《想死冇咁易》,湯漢斯的版本便明顯少了幾分厭世孤僻,卻多了幾分對人情世故的刻劃。奧圖被改造成不像兄長奧維那麼惹人/觀眾討厭的老頭子,而故事重點亦從他自殺不遂、對社會諸多抱怨,做人要講原則等等,轉移到鄰里關愛,守望相助,描述角色如何改變處世態度,重新與人溝通共處。愛人如己,相信是全球經歷疫情洗劫後的普世覺悟,《隱閉中年》明顯抓緊了這一點。 情節經過重新編排的《隱閉中年》,無論是搞笑的部份,催淚的部份,角色的心理轉變,以及最終所帶出的公共訊息,都比舊版《想死冇咁易》更為完整、圓滑,同時亦很符合一部荷里活商業電影的基本格局,就是迎合主流觀眾不能有悶場、不能簡陋的消費者心理,於是它節奏準確,內容豐富,起承轉合齊全,從劇本到場景佈置都務必填得很滿。荷里活製片工場與美國車廠的流水線生產,其運作模式一脈相承,《隱閉中年》便示範了如何將一台瑞典原廠紳寶,一名孤獨怪人的晚年小傳,轉運到美國重新組裝成一部溫馨感人的佳作。 但動人的故事從來都多,也其實幾經計算,廉價實惠,即使湯漢斯演繹精彩,此作扭轉了他最近逢片必爛的情況,個人而言,還是比較喜歡瑞典小鎮的奧維多於開雪佛蘭的奧圖,以及那種平淡而枯燥得來有點獨特的悶騷。相信村上春樹和濱口龍介都會認同,《Drive my car》裡男主角情有獨鍾從一而終的愛車,也是一台紳寶。

當代嘴賤毒舌王,瑞典導演 Ruben Östlund 幾年前已憑著《方寸見人心》(The Square)鋒芒畢露,寸盡眾生相,稱霸國際影壇。但個人而言,對前作過多的炫技與尖酸刻薄的所謂黑色幽默,始終不算太喜歡。那時還覺得康城評委果然都會沉迷這種打嘴炮作品。然而,意想不到地喜歡 Ruben Östlund 再度贏下康城金棕櫚獎的新作《上流落水狗》(Triangle of Sadness)。別以為是因為前作玩到過晒龍,今次稍有分寸,懂得收斂了。剛好相反,毒舌鬼才完全沒有藏鋒斂鍔的意圖。沒錯,前作已經太寸、太過火,但其實是還未夠癲。《上流落水狗》癲在舉一反三,將三部作品的腹黑份量濃縮進同一部電影,感覺像一杯喝到頭痛的特濃黑咖啡。 電影被切開了三個部份,單獨去看的話,每一部都覺得熟口熟面,就像 Netflix 真人秀《慾罷不能》與沉船戲經典《鐵達尼號》與荒島落難記《劫後重生》的混合體。網紅、富豪、船員、船長、清潔工,窮人有錢人白人黑人客人主人,每一部份都將這些角色的食物鏈架構倒轉一次,而每一次建立了某些權力階級關係,轉眼間就會打破。最初自以為是 influencer 的網紅情侶,人前人後主從關係先有一變,到一轉章被邀請上豪華郵輪,兩人打卡扮嘢之際,旁邊卻是一群軍火商和賣屎佬(俄羅斯資本家),面對真正賺大錢的 big boss 們,他們由幾百萬 followers 變成一粒塵都不是。然而,這群不可一世的富豪,又同樣以為郵輪上的一切有錢即可玩弄,結果他們才是鏡頭前被羞辱、被玩弄的對象,暴風雨下全部暈船浪,嘔吐大作,任人宰割。終日醉酒,自稱馬克思主義者的癡線佬船長才是掌握眾人生死大權,食物鏈的最高點。 結果豪華郵輪被炸毁沉沒,眾人流落荒島,食物鏈架構又再轉章,嘴炮船長一去不返,剩下的幾個富豪網紅都是求生能力接近零的廢物。唯一懂得捕魚生火的女清潔工,從此變成主宰他們的真正主人,甚至重新劃分親疏與階級,建立了只有幾個人的母系社會。故事裡的權力籌碼一變再變,譬如一開始是計算社交網頁上的按讚點擊率,後來是說真正的財富,再後來是看誰能不暈船浪,清醒到最後 —— 最後,是用求生能力衡量有沒有生存價值。某程度上應驗了黑格爾的主奴辯證,主人的皇冠並非絕對,隨時會被褫奪。網紅最終變成男妓,富豪只是等待施捨的乞丐,清潔工更一度以為餘生留在荒島上可以做土皇帝,將平時那些頤指氣使的富豪踩在腳下,將網紅小鮮肉當作寵物。但一切堅固的都將會煙消雲散,原來荒島根本不是荒島,剛勃起的權力一下子就崩塌癟萎。 相對《方寸見人心》的刻薄嘲諷,其實《上流落水狗》有過之而無不及,但舉一反三的故事佈局著實是一妙算,每一部份都將角色推到最癲狂的狀態,但一轉章,便將所有角色關係倒轉,然後再來一次。反轉再反轉,由一個極端走向另一個極端。劇情嚴重過火,卻仍然在情理之內。因為批判剝削別人的人最終都會變成被批判、被剝削的人,人人有份,沒有道德高地,無個好人。 唯一過火的地方,是電影有著許多挑釁角色和觀眾忍耐力的惡毒設計,譬如角色談話期間會一直聽到蒼蠅飛過耳邊的聲音,還有模仿郵輪遇上暴風雨的持續十幾分鐘搖晃鏡頭,一眾富豪起初故作鎮定,繼續吃喝,不到片刻已經全員崩潰,不顧儀態,當場大嘔特嘔,就連隔著銀幕坐在觀眾席都看到反胃。(首映場特意安排了嘔吐袋給觀眾,以為只是宣傳噱頭,其實以備不時之需。並非貶意,是名副其實睇到想嘔。)但看過《方寸見人心》和《上流落水狗》,都明白導演的作風就是不理會你的感受,就是要你尷尬不堪,甚至好難受。恃才放曠,擺明玩嘢,令人又愛又恨,入場前要有心理準備。

相對近期不少值得支持的本地電影,或者《法貝曼:造夢大師》(The Fabelmans)是個比較冷門的選擇。 將《夢斷城西》重拍一遍,以《西城故事》(West Side Story)紀念已故父親之後,影壇名宿史提芬.史匹堡(Steven Spielberg)再交出了自傳意味濃厚的作品。《法貝曼:造夢大師》的故事,就從回憶中父親如何把自己帶入電影院開始。戲院大銀幕的影像震撼一下子便懾住了「他」的小眼睛,從此入魔不能自拔,喜歡看電影,更喜歡拍攝、製作、剪接,用電影代替「他」的小眼睛觀看世界。但這部關於史匹堡的半自傳電影,不只想要歌頌自己一生的電影夢,也是一部真情流露的成長日記,讓時光倒流五十年,剖白了許多少年時期他一直藏起來的秘密與傷痛。 從小經歷父母離異,成長過程飽受排擠,而他幾經掙扎還是無法捨割電影創作,用鏡頭去說話,既可以全程投入找到屬於自己的世界,同時又抽離旁觀,讓他後退一步與不堪面對的現實保持距離。既不需要煽情與共鳴,也不是要觀眾同情他的成長坎坷,驀然回首,他大抵已經不覺得悲慘委屈,要告訴觀眾的是,千帆過盡,唯獨電影世界的魅力,足以填補所有人生的跌宕與失落。電影像是救贖,但它不是興趣,而是狂熱,是藝術,也所以它是痛苦和寂寞的,要忍受它,然後成為它。如同故事裡「他」對父親的各種不滿,「他」憎恨父親為了事業放下家庭,「他」怪責父親懦弱,無力挽回婚姻,而且從不去了解自己的電影夢。但電影展示了兩個平行時空的史匹堡,一個是年輕時不了解父親的「他」,而另一個正是以鏡頭去說話,用電影講述了自己眼中的父親的史匹堡。父親是「他」心裡的一根刺,但很多年後回頭再看,又同時有著一種無法離棄的憐愛。因為父親都是痛苦和寂寞的,跟他一樣。 作為一部「半自傳」,純屬虛構的大前提,說明了史匹堡仍然保護著、深愛著故事裡的那些人事,他們都可能不是真的,只是導演一廂情願的想像。譬如母親與父親好友出軌,這也成為「他」與母親漸生嫌隙,厭棄自己家庭的最大原因。還有不甚愉快的高中校園生活,被同學霸凌與初戀的經歷以外,隱約藏起了曖昧的同性情誼。往事如煙,但「他」始終放在心裡,史匹堡很懂得體諒他人之痛,直到父親死去,自己亦已老去,就在一部很有可能是他的最後作品裡才將一切娓娓道來 —— 就像男主角在畢業舞會的戲言:「我會永遠保守這個秘密⋯⋯直到我將它們拍成電影為止。」 當然,不是所有親身經歷,改編自真人真事的作品都能夠真摯動人,有時更可能當局者迷,將私密的情感創傷過度放大,結果失焦。或者,就如經驗老到的史匹堡,也得費盡一生才想到如何以最好的形式,將自己的童年往事拍成電影 —— 就是關於電影。老導演的成長故事,就在小伙子應徵電視台助理,剛踏進片場的那一天結束。初出茅蘆的史匹堡,居然在片場遇見了那個年代的影壇名宿約翰福特(John Ford)。而且,全片最精彩的這一幕,更是由另一位著名導演大衛林治(David Lynch)扮演的約翰福特。能夠邀請大衛林治於幕前亮相的導演不多,能夠令大衛林治答應演出的角色就更少了。但因為史匹堡,因為他遇見的人是約翰福特,算是成就了一段同代電影人的情誼。史匹堡與大衛林治其實同齡,於是這一幕對話的意義更深,它不單單是難忘的美好回憶,又彷彿是老導演本人跟過去的自己一起暢談電影。 就像山田洋次在《電影之神》回望自己年輕時在松竹製片廠所捱過的青春日子,懷念他的電影女神原節子,致敬他心目中的「電影之神」小津安二郎,《法貝曼:造夢大師》同樣是史匹堡一段赤裸而真摯的個人回憶錄,儘管已是半世紀前的舊事了,但仍然足以燃起每個創作人內心的那團火。 可能會再拍續集?作為史匹堡的影迷,無論有否續集,都只是希望他能繼續 Keep Rolling,好好拍電影。

荷里活兩大身嬌肉貴的男神女神,最近都有新作面世,而且,食色性也,剛好都與「食」有關。 Luca Guadagnino 與「甜茶」Timothee Chalamet 繼《以你的名字呼喚我》(Call Me by Your Name)後相隔多年,再續前緣的美式公路電影變奏 《骨肉的總和》(Bones and All),關於食人族的一場狩獵與放逐的旅程,穿州過省,覓食與被獵食,愛我,吻我,然後就盡情食我,讓我成為你,我就是你 —— 都算是另一種意義上的 Call Me by Your Name。 儘管新作魔幻奇詭得多,但 Luca Guadagnino 風格依舊,繼續唯美,繼續驚世駭俗,尤其是荒淫放盪的血腥場面,跟遍地倒滿血漿的荷里活限制級動作片始終有著明顯差別,反而讓人聯想到近年好幾部偏鋒怪誕的法式暴力電影,像去年在康城影展大放異彩的《變鈦》(Titane),或是另一部瘋狂溝片《肉罷不能》(Some Like It Rare)。不需要擔心導演的美學風格和拍攝技巧,穿腸挖肚,血淋淋的食人情節背後,還是絲毫未有變質的「純愛」。但就不禁有點懷疑,那些駭人聽聞滿嘴是血的肢解場面 —— 如果不是有著一張像 Timothee…

早已成為票房保證的 Marvel 超級英雄電影,如今再拍多少部續集都不會是什麼新聞,甚至出現一些反效果。近年電影、電視劇兩邊不斷推出「第四階段」新作,惟一直勝在數量,質素與特色欠奉,難以重返過去巔峰之餘,同系作品已經多得讓人感到疲倦。然而,跟《奇異博士 2:失控多重宇宙》和《雷神奇俠 4:愛與雷霆》這些標準的 Marvel 式「續集」截然不同,隨著《黑豹》男主角 Chadwick Boseman 兩年前罹癌逝世,當時已有影迷質問,是否真有再拍續集的必要?而且又可以交出一部怎樣的作品?劇組最終不考慮易角,也放棄了讓 Chadwick Boseman 象徵性健在,卻選擇了一個較「後設」的處理手法,就以演員/故事主角不敵病魔,抱憾而終,作為另起新章的開場白。再厲害的超級英雄,再先進而精良的未來科技,到頭來仍然無法扭轉凡人的生老病死,在這樣獨特的悲劇氛圍之下,續作《黑豹 2:瓦干達萬歲》注定會是一部無比沉重、艱難而且任重道遠的作品。 電影需要同時處理三個任務:這是一部替所有影迷哀悼前作主演者的紀念電影。這是一部面對真正主角的永久缺席,由眾多配角與新角色繼承遺志的續篇故事。同時,這是一部必須摒除鬆散兒戲荒腔走板,再次回到戰爭、種族與仇恨這些嚴肅議題的 Marvel 超級英雄電影。 個人認為,於《復仇者聯盟:終局之戰》過後,所謂 Marvel 英雄宇宙已逐漸淪為非常劣質的科幻電影生產器,從那些華麗而枯燥的視覺效果,為賦新詞(續集)強說愁的無聊危機、角色衝突,都足以展現整個系列的墮落。但 Chadwick Boseman 的猝然離開,至少為《黑豹》續集帶來一場無法逆轉,而且戲裡戲外都難以一笑置之的衝擊。電影有著許多先天缺陷,譬如配角演員略為缺乏獨挑大樑的魅力,為連結眾多舊角色而另起新章,將劇情主軸轉移至瓦干達與瑪雅文明水底王國的處理也很生硬,但總算擺脫了奇異博士和雷神奇俠那些盲目追求繽紛奪目的超銀河、跨時空歷險旅程,也不再沉迷於複印電影彩蛋與多元宇宙噱頭,沒採用任何電腦特技讓已故演員死而復生,卻認真描繪了瓦干達國王鐵查拉駕崩之後身邊人事的變異,尤其是失去他們的守護神、精神支柱,超級英雄的形象和理念一再被動搖,斷弦再續的後傳故事,便以一眾角色的軟弱與堅強、善良與瘋狂、恐懼與團結,重新回答一部斥資數億的全球賣座科幻片,應該承載多少具有價值的內容。 無疑《黑豹 2:瓦干達萬歲》是一部難度偏高,但最終並非十分出色的續集,特別是前作《黑豹》於回應種族議題、反戰等方面引起了極大迴響,續集始終無法與之媲美,不過,明顯看到導演、劇本以至一眾演員,都費盡心思設法回應觀眾的失落與期待,回應演員/故事主角的離世,以及回應留下來那些角色的未來路向。 Wakanda Forever(瓦干達萬歲)不但從故事裡的民族口號變成電影標題,更延伸為一股已然破落的意志、身份覺悟。然而,它不再是前作那種全然激昂的吶喊,而是帶著更多的無助、迷惘和陰暗 —— 幾年前,大概每個 Marve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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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一個冷笑話,作為 2022 年其中一部最出色的香港電影,故事主題「居然」是在法庭上看控辯雙方律師和陪審團爭論何謂正義、公義和公正。若果你仍有留意每天上映的法庭新聞,誰人認罪,被還押或判刑多少年,而又有誰的控罪被撤回,更覺得電影橋段愈是陰暗沉鬱,現實世道愈是魔幻歡誕。 可能真是最壞的年代,就會是最好的年代,當眼前的現實生活不斷沉降,有時教人無言以對,說不出聲,另一邊廂那些被抑壓的聲音卻轉移到電影世界大放異彩。由翁子光監製、何爵天初次執導的《正義迴廊》,初看確實有點像翁子光的前作《踏血尋梅》,但兩者分別也很明顯,《踏血尋梅》是血腥慘絕,但相對上較傳統的懸疑緝凶戲碼,而《正義迴廊》則圍繞眾聲喧嘩的「法庭戲」讓案件重演,對照人來人往各執一詞,卻難為正邪與公義劃下界線。誰是真正凶手,誰是最邪惡的魔鬼,懸念最終還是交給觀眾判斷。 過去多年,對所謂「法庭戲」從來都有點抗拒,或許先入為主認定了庭上那些針鋒相對、機關算盡的咬文嚼字,都不過是體制下的語言藝術。不過,《正義迴廊》卻以小小法庭上的恢宏佈局,揭開了疑犯、證人、受害者家屬、法官、控辯代表律師及陪審團的眾生相,展現了錯綜複雜、善惡真偽模稜兩可的唇舌之爭,每一步棋都令人膽戰心驚。證人未必可靠,供詞可以造假,或出於恐嚇屈打成招,司法術語或者只是一門偽術,威權不一定公道,也不足以釐清真相,最終,制度總是凌駕於真相,也其實唯有熟悉遊戲玩法的一方,才是勝利者 —— 魔鬼再罪無可恕,卻可以輕易打敗那些只懂空談民主原則的正義聯盟。 是很諷刺,甚至是很惡毒的結論,卻正正戳穿了當下的政治現實。 劇本處處精密,諸位演員各自稱職的演出,當然應記一功,但亦可能關乎到我們對「法庭戲」所依賴的整套司法體制,於今日難以表述的政治現實裡,早已變得面目全非。神聖莊嚴的表象下,這個權威冠冕的場景,這些台詞,這些角色與崗位,都充滿了抹之不去的荒誕感,難免份外有著一股詭譎的戲劇張力,看得不寒而慄。 電影以 2013 年轟動一時的「大角咀肢解父母案」為故事原型,然而,我一邊看,卻一邊覺得它跟 2019 年另外一宗全港關注的凶殺案身影重疊。其實,我們都記得,那宗凶殺案仍然未審,甚至永遠都不會開庭。而電影裡的唇槍舌劍、對公義的叩問,是我們永遠不能抵達的遙遠。 據資料顯示,《正義迴廊》自正式上映以來,口碑甚佳,編導演皆有精湛表現,惟票房並非特別突出。這不難理解,現實早就讓人深感疲憊,一切既已粉碎,逝者亦已逐漸遠去,何必再三戳穿,把那些徒勞無功的事情扯回來?人皆渺小,並非眾生都有薛西弗斯的毅力,仍然記得又如何?念念不忘未必一定有迴響,與其去繼續探問冤獄可恥還是公義與良心較值錢,大家都可能情願付錢入場多看兩次《飯戲攻心》跟林明禎隔著銀幕親一個。  

今屆諾貝爾文學獎揭盅,由法國作家 Annie Ernaux 摘下桂冠,算是大熱當選。對上一次由法國作家贏得此項殊榮,已經是 2014 年《暗店街》的作者 Patrick Modiano。現年 82 歲的 Annie Ernaux,其著作的中文譯本仍不齊全(估計各家出版商已在趕譯重推),但多年來被譽為法國殿堂級作家,不但是其中一位呼聲甚高的諾貝爾得獎人選,也是近年法國電影的改編熱門。譬如 2020 年由 Danielle Arbid 執導,入圍康城影展的《情慾告白》(Simple Passion),便是以 Annie Ernaux 發表於 1992 年的同名日記為藍本。另外,由 Audrey Diwan 執導,關注未成年女性墮胎問題的電影《孕辱》(Happening),同樣改編自其 2000 出版的半自傳體小說(中譯本則取名《記憶無非徹底看透的一切》),去年便已贏得威尼斯影展最高榮譽的金獅獎,最近亦先後在香港台灣上映。 Annie Ernau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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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名自詡人生應該活得像《百分百感覺》的年輕導演,今年自組獨立電影工作室「豐美股肥」,聽聞最近開始在 YouTube 每月一片發表自家製作。如是者,趕稿期間放了個空,午夜待在新蒲崗便利店,喝著酒,便看了它們的第四、第五號作品《夢遊》和《起筷》。演員是有份參演《少年》的孫君陶和余子穎。 任俠執導的《夢遊》以一段許多香港人都熟悉的 trash talk 作為迷離一夜的開場白,「香港十個女孩有七個叫家欣」,所以呢,想人喜歡你,你是否就要叫家欣?又或者,家欣只是一個美麗的代名詞,那是否不叫家欣,你才可以做到自己?再看李仲賢執導的《起筷》,發現兩部作品所關心的事情都有點相似。後者圍繞兩兄妹開飯前一段更 trash talk 的小爭執,兄長訓斥,唔識揸筷子,等於無資格食飯。妹妹不服,為何要跟隨大家(兄長)那套揸筷子的標準?又是否一定要符合揸筷子的標準才可以食飯? 兩則短片都很實驗,也確實很短,但明顯亦帶著兩名編劇及導演以作品發聲,對整個電影工業、對制度的提問。值得探問的事情還可以一直延伸下去,譬如說,台灣金馬獎舉行在即,香港影業協會便先聲奪人教大家如何揸筷子,發信呼籲杯葛,再三提醒政治與藝術的正確關係,強調要全力維護香港電影的獨立藝術性。但到底什麼叫香港電影?如果先要通過電檢條例,符合片長、裸體尺度和政治意識形態規格,能夠於院線放映才算數,那香港電影本身就已經受到宰制,沒有獨立藝術性可言。如果不符合電檢尺度,被拒於門外,或是完全摒棄制度,索性不把作品「過審」的作品,又是否香港電影?《夢遊》和《起筷》似乎也問著相同的事情,是否一定要改名叫家欣才可以做電影?不符合電檢標準是否無資格吃飯?但做了家欣又做不做到真正的自己?不合格的人是否不可以選擇其他吃飯方法?初聽「豐美股肥」這名字覺得甚是有趣,其實就是 Phone made good film 的諸音,唔識揸筷子,其實用電話都拍到好戲,但就是拍一些不能稱之為香港電影的作品。 再問得再複雜一點,到底什麼是電影?最近 Jordan Peele 就在電影《虛無》絕妙地借用了電影的準確定義。世上第一部被認為是電影的作品,是英國攝影師 Eadweard Muybridge 於 1878 年首創的《運動的馬》。這幾格記錄了馬匹前行動作的菲林,開創了最早期的動態攝影技術,也是一切被名為電影之物的始祖。有人敢說《運動的馬》未「過審」又不夠片長,所以不是電影嗎,那就等於跟整個人類電影史為敵了。 生產電影的人,都抱著某種使命去生產影像奇觀,但奇觀不一定全部像《明日戰記》那麼浩大恢宏,剛剛過身的法國新浪潮導演尚盧高達,便用一輩子跟全世界辯證,儘管是微小、即興、跳躍的影像,都可以經典不朽。被設下的框架與機制,都是外在因素,對電影、對創作人而言,它應該毫無意義,也無足輕重。

夢遊   紅眼   豐美股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