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紅眼】:《智齒》— 繁華盡落,剩下一座沒有色彩的垃圾之城
在這躁鬱而毒熱的一年,拍得最出色的幾部港產片都有個共通點,就是可以找到林家棟的身影。他是《手捲煙》那個不問風雨、只講義氣的老江湖,是《殺出個黃昏》那個用誠意打動謝賢復出,拍出夕陽喜劇的幕復監製。而在鄭保瑞執導的《智齒》裡,他是一個落魄怨憤,夾在人性善惡之間的中年警察。他叫斬哥,一半可惡,一半可憐。
《智齒》籌拍多年,一直被視為鄭保瑞「浪子回頭」,重拾他早期港產片黑暗風格之作。電影早前做過幾次優先場,有特別標明是黑白放映版本,未知 11 月正式上映時會否有黑白及彩色兩個版本給觀眾選擇。據鄭保瑞在映後座談所說,《智齒》從構思到拍攝過程都一直是彩色的,但到了最後剪接階段,來來回回始終覺得電影未算完成品,苦惱良久,發現問題原來不是它缺少了什麼,而是本身有太多色彩。
拎走所有顏色之後,便順理成章讓電影退化回到一個污糟邋遢的香港。血腥陰暗暴力憤怒仇恨,無處不在,亦無處可逃。
這幾年間,許多本土電影都想用社區觀照整個城市的迅速變異,譬如說,同年上映的《狂舞派 3》和《濁水漂流》就分別聚焦觀塘和深水埗的民生及拆遷重建問題,但無論作為一個都市寓言還是寫實批判,個人認為始終拍得太過乾淨。可能鄭保瑞更偏執,情願捨棄宏觀,放低一套精巧說教的形式。這跟個人經歷多少有些關係,近年鄭保瑞轉戰中國市場,確實在最後的合拍片熱潮裡找到機會,票房上億的《西遊記》拍完一集又一集,已經手握幾部國產大片,但據說就是在拍《西遊記》的時候,他忽然想到要回香港拍《智齒》。多年過後,回歸香港,鄭保瑞把這個南方的潮濕城市看得更微小,削得更尖銳。《智齒》鏡頭下的觀塘和土瓜灣,用鄭保瑞的電影美學,其實更像一個鬥獸場。最狹窄的囚籠裡,反而窺見人性最善最惡的選擇。
電影的最終版本只剩下黑與白,但人性的善惡從來不只兩面,像鄭保瑞所解釋,黑與白的世界,更易將人物和場景融為一體,構成一個混沌狀態。人性就在混沌之中,報仇是人性,贖罪是人性。因為人會犯錯,所以過火是人性,癲狂是人性。後悔也是。犯錯而無悔,其實才是最無人性。
觀眾普遍都看得出《智齒》是鄭保瑞繼《軍雞》和《狗咬狗》之後再一次嗜血成癮,暴烈電影美學的回歸。事實上,或者要回溯的創作年期再早一點,在《怪物》、《恐怖熱線之大頭怪嬰》這些作品中,鄭保瑞已展示了他的電影世界很污糟,於發達城市建構中那些揮之不去的、藏在縫隙的各種惡質與瘴毒,都被翻出來。他是一位草根階層出身的電影人,見識過香港就有這樣光怪陸離,但真實的一面。
面朝一個巨大的電影市場,鄭保瑞轉而回來拍香港電影,應該說,用電影拍下香港。璀璨繁榮紙醉金迷的城市景觀通通不見,在這部電影裡,見得最多就是垃圾,香港從來是一座垃圾為患,靠不斷堆填土地得來的城市。其實是一座垃圾之城。多的不是致富商機,再不是萬惡的金錢,而是隔著銀幕都聞到惡臭,遍佈城市每個角落的垃圾。
但沒有事物從一開始就是垃圾,垃圾是被棄置之後才會成為垃圾。鄭保瑞形容,這是《智齒》的創作契機,他就是要拍一些被城市宏大景觀所棄置的人和事。故事裡面,林家棟飾演的斬哥,他失意厭世,討厭到處是垃圾的香港,認為那些「不正經」的邊緣人,毒販、妓女、黑社會流氓,就是垃圾。親人以外,旁人都不過是死不足惜的垃圾。典型執法者的思維。但新來的拍檔跟他不同,這個良心警察嘴裡搖搖欲墜的智齒,本身或代表著人性的內在掙扎,所以會痛,但智齒打脫了出來,變成垃圾就不痛了。智齒落地,變成垃圾。良知落地,淪為垃圾。斬哥最終成為垃圾。失去了價值的香港也是。
電影那種痛,不單是血肉模糊造成視覺感官上的痛,有另一種痛,叫幻痛。就是當失去了身體某一部份之後,你的記憶和意識卻以為那個部份仍然健在,所以就會痛。失去了親人的變態殺人犯,從小失去了左手(失去了情慾)的女毒販,失去了妻子的斬哥,都同樣活在這種痛楚裡。
劉雅瑟飾演的毒癮少女王桃,本身不理解這是一種怎樣的痛。我都真心誠意道歉了,我願意贖罪,甚至為了贖罪不惜豁了命出去,為何對方就不肯放下傷痛,講句原諒,好好和解。最後她就明白,因為這種失去的痛,是永遠無法用其他東西填補。
鄭保瑞說電影再不拍就拍不到,因為原著小說版權到期,因為有些東西在香港已經沒有了。但菲林裡面仍然有。我想,除了是指電影上映前已清拆的裕民坊,還有許多其他我們已經失去了但總是隱隱作痛的人與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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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水落花】寄養家庭8年照顧8個小朋友 用愛和陪伴建立互信:「沒甚麼比一個家對小朋友更重要。」
由鄭秀文(Sammi)飾演天美姨姨、陸駿光飾演彬叔叔的寄養家庭電影《流水落花》已經上映,故事講述天美姨姨為了彌補心中遺憾,與丈夫成為寄養父母,照顧因不同原因離開原生家庭的小朋友,在彼此認識、了解與離別的過程中重新面對傷痛,也在時間的流逝間解開心結。然而,真實的寄養家庭又是怎樣呢?ACOO透過本地慈善機構「母親的抉擇」轉介,認識了一對參與寄養服務「橋樑計劃」8年多、曾照顧8個小朋友的中年夫婦Sue和Kit,由他們的經歷為我們揭開全港約1000個寄養家庭的其中一頁。 從此一家不只四口 Sue和Kit都是從事教育行業,Sue是小學英文老師,Kit則是負責課程設計和德育教育,二人十分喜歡小朋友,養有一子一女,他們笑言還想多生幾個,不過礙於年紀無法實行,所以從前已有領養的想法。由於信仰的關係,二人都有到教會的習慣,一次「母親的抉擇」來到教會進行分享,首次讓他們接觸到寄養:「我們聽罷已有興趣想加入。」 一般而言,小朋友會因為不同家庭問題而離開原生家庭,再因應他們的需要被安排到兒童之家、寄養家庭等不同處所,之後有些孩子或會回到原生家庭團聚,或會等待合適的配對被領養至新的家庭,甚或直至18歲便獨立生活。「中間這段時間是很嚴峻的。」Kit認為以他們的能力能在寄養家庭中貢獻更多:「可能同做教育有關,我希望可以影響更大。」而Sue則表示自己想法很簡單,希望能為小朋友、原生家庭和領養家庭送上及時雨,讓大人能夠安心,小朋友也可以在安全和關顧中走過中段的過渡期。 至今,Sue和Kit共照顧了8個小朋友,最年幼的只有3星期大,最年長的則約10歲,有一半展開新生活的小朋友仍會與他們聯絡。 第一個寄養兒童 成為寄養家庭並不如想像中困難,最重要的還是擁有一顆愛孩子的心,Sue和Kit回想到在報名成為寄養家長後,他們需要參與網上學習課程、與社工進行會面、評估成為寄養家庭能力和服務前培訓,雖然整個過程聽起來要過五關斬六將,但Sue認為每一個訓練也很重要:「連急救也要學一點,其實即使不是寄養父母也應該學。」 通過審核後,首個任務便是「替假家長」,即暫代其他寄養家長照顧其寄養兒童,3歲的小男孩便成為他們第一個照顧的小朋友。來到Sue和Kit的家前,他們彼此其實已在機構的活動中認識,Sue說:「因為小男生的寄養父母在聖誕節和復活節期間需要出國,無法帶同小朋友一起出行,所以期間便由我們照顧。」如Sue所說,玩是一回事,一起生活又是另一回事,小男孩來到新家的當晚因為不適應陌生環境很是緊張,這時候家中的兩姊弟便成為最好的橋樑,Sue笑言:「可能大家體型差不多,會容易相信他們多點。」那個晚上,男孩抱着哥哥、姐姐在梳化入睡,最後他們一家五口回到房中睡,才讓闖進陌生環境中的小男孩慢慢放寬心融入當中。Kit回想到當時小男孩離開後,兒子不捨得小玩伴的關係,哭了兩天:「感覺好像喊了整個星期,他甚至問我們為甚麼不能要?」 這部分,就如《流水落花》中的劇情一樣,在香港的制度中,寄養和領養是兩條不一樣的隊伍,機構和社署會分開處理小朋友的配對,並根據家庭和孩子的需要作安排,所以如何學會與寄養兒童說再見,也是寄養家庭必須學習的重要一課。 孩子與家 曾經,Sue和Kit需要照顧一個3星期大的嬰兒,親自到醫院接他回家。Sue回想嬰兒不會哭:「不哭鬧好像很乖很易湊,其實是他知道即使哭鬧也沒有人理,不要以為嬰兒沒有語言、記憶,其實這種感覺已深深的植根在其心中。」而小嬰兒因為待在醫院中,沒有人會時常抱抱他、替他轉換睡姿,所以他一邊頭也睡扁了,Sue也坦言不能怪醫院:「小朋友因為家庭問題而滯留在醫院,但那是醫病的地方。」幸好,回到家後夫婦二人常常小嬰兒不離手,以人類最原始的肢體語言擁抱他,給予他溫暖和愛護,讓他慢慢的重新感受這世界也有人重視自己的需要,很快便變回與一般嬰兒無異的會哭會笑會鬧,Sue說:「對小朋友來說,沒甚麼比家要來得重要。」 又有一個1歲多的小朋友,他已經有父母的記憶,來到寄養家中,不論是環境、人或是情緒也讓他無法處理,只會把身體捲曲、好讓頭能埋在雙腿之中,活像一隻嘗試逃避現實的小鴕鳥。不過,這是一隻貪嘴的小鴕鳥,因為他很喜歡吃東西,每有食物出現便會願意解放自己;同時,小鴕鳥雖然表現抗拒接觸新環境,但內心卻是非常渴望溫暖,因為他會願意被Sue抱着,可能只花了數天的時間,他便進化成一隻吱吱渣渣活力充沛的小麻雀,Kit笑言:「大字型的睡。」Sue和Kit住在村屋,在飯廳旁有一道通往花園的玻璃門,小朋友每天算準了時間便會伏在門前等待夫婦二人回家,看到他們的身影便會開心得拍玻璃、大叫,Sue微笑着說:「看到他們由沒有反應到有反應,已經是對我們最好的嘉許。」她續言,如果說我們很愛這些小朋友,其實他們才是真正毫無保留的愛我們。 世界的目光不那麼冷 在電影中,有小朋友稱天美姨姨作「媽媽」後被更正用字,Kit解釋:「若果只是一個稱呼是不抗拒,但如果代表了一個角色,我們會引導小朋友作出調整。」初生小朋友來到家中,跟隨家中的哥哥姐姐牙牙學語,通常他們所喊的「爸爸」和「媽媽」並沒有意思於其中。不過,也有因為小朋友的情況亦有例外,Sue說曾有已就讀幼稚園的小朋友,若要一個孩子向同學解釋家庭情況未免太強人所難,所以她對小朋友說:「在同學面前叫我做媽媽也沒關係,他很想叫我媽媽,所以我說做他的大尾篤媽媽。」要清楚讓孩子知道一個界線,讓他們知道自己有真的爸爸媽媽,Sue會耐心的向小朋友解釋:「稱呼有時也很影響他們,我要準備他會離開,有一個屬於自己永遠的家庭。」不過,這段時間彼此付出的愛和依賴也是真感情,Kit分享有小朋友被領養後回來探望:「會叫她Sue媽媽,在這裏住時也沒有這個叫法。」有時候,一個稱呼、一個身分,在真正的感受之中都會變得不那麼重要。 為甚麼要特地在同學前避忌,隱暪Sue並不是真正的媽媽?不要誤會,那只是因為孩子年紀尚小,複雜的原因還難以讓他們清晰的向別人娓娓道來。根據Sue和Kit的實戰經驗,他們感到社會對寄養家庭和兒童有很大的包容,Kit指曾遇過很暖心的情況:「第一天帶小朋友上課,他有一點緊張不敢入課室,老師知道他的情況,讓所有同學一起歡迎他,很多同學拉着他的手一起玩。」Sue補充,學校還特別給他們優惠:「其實香港很有人情味。」即使不在學校,因為住在村屋,鄰舍關係比較親近,Sue表示有人得知後會主動施予幫忙:「有書、BB衫分享給我們。」同時,亦有特別的經驗:「有成年人對我說自己也是被領養,想了解更多關於寄養服務……」 Sue和Kit坦言,不同小朋友的背景和遭遇也盡不相同,無法得知是否真的有孩子因而遇上欺凌,不過慶幸他們一家和8個小孩也是幸運的,遇上的都是正面的好人好事。 我們的共同成長 從2014年的聖誕來到現在,Sue和Kit坦言自己也從中獲益良多。「做家長要學很多事,要常常反思自己的行為,本身自己兩個小朋友對我的成長已有很大影響。」Kit回想起這段日子,這8個小朋友的短暫到來,讓他學習如何更有耐性、自己相信的價值或許也受到挑戰,卻一步步和孩子們學習、檢討和成長,成長的不只是小朋友,還有他自己。對於Sue而言,她自言成長於簡單家庭,多年來接觸的人也很類近,所以很容易會對別人定型:「以前會把年輕媽媽定型,但現在我接觸到有血有肉的她們,知道她們每一個決定也很不容易。」寄養的路上,他們認識了其他寄養父母、小朋友、孩子的生母、領養家庭、社工、機構中各施其職的人,每一位都讓Sue感受更多:「沒有一個Stereotype可以界定一類型的人。」 在他們的家庭之中,因為兩個小朋友自幼便自在其中參與寄養服務,Kit回想當初也曾擔心會影響子女:「屋企由請一個工人、養貓,我們都會和小朋友詳細討論,所以寄養前也有問他們意見。」Sue則表示有時兒子會呷醋,很感恩長女總能在適當時候補位,成熟的表現偶爾讓Sue也忘記了她的需要:「一次暑假次兩姊弟爭着搭我膊頭,那刻我有點心酸,因為我以為家姐已經是一個小大人,但其實她也很需要媽媽。」 這是一個既短暫又永恆的家 來到Sue和Kit的寄養家庭,他們最希望幫助小朋友學會與人建立互信的關係,Sue說:「家庭中父母的角色要讓孩子有安全感,知道有人愛他們。」即使離開這個家後,不論是回到原生家庭或是領養新家庭,小朋友也能重新建立信任和愛:「為何有這麼多社會問題,可能是因為這個環節出問題。」 「其實不只是寄養,對所有小朋友而言,如何建立人與人之間的連結也很重要。」Kit認為,他們作為寄養父母的責任是幫助小朋友擁有一個安心的記憶,讓他們體驗與哥哥姐姐或大人有一個舒服的關係:「好似係一粒種子,學會相信便可以為未來開啟更多道路,沒有安全感只會是一個惡性循環。」 或許,Sue和Kit只是小朋友成長中的其中一頁,甚至會在適應新家庭後便忘記了他們,Sue坦言:「有少少心悒(jap1),但見到小朋友與新家庭完全融入,新手父母又上手,真的是最開心。」只要是曾經照顧過的小朋友,Sue仍然希望在小朋友願意的情況下保持聯絡:「他們的人生好似沒甚麼永久性,每個人都像過客的出現又離開,我們不想突然消失在他們的生命。」聽罷,Kit續言:「這裏有一個家庭,到他們長大後,有需要的便回來找我們,我想留一個空間給他們。」 文/攝:Hoiyan
【拍好香港電影】從《飲食男女》記者到《流水落花》導演 賈勝楓:「任何故事簡化到最後便是家庭。」
沒有濃妝艷抹,也沒有華麗衣裝,鄭秀文在《流水落花》中蛻去一切外表包裝,以真摯的演技和情感飾演寄養母親——天美姨姨。「Sammi有一個很重要的特質與天美姨姨很相似,那種給人很『硬淨』的感覺,但內裏卻是很溫柔。」執導《流水落花》的新晉導演賈勝楓回想選角其實早於劇本完成之前已有決定,「要有一個好具像的人去想像角色,才可以寫得自然和真實。」就是這個純綷,令鄭秀文主動提出以零片酬接拍電影,賈勝楓直言感到既幸運又感動:「她主動和我說不要想她的部分,把最多的資源投放在Production,把電影做好。」的確,在有限的資源下好好拍電影,對賈勝楓來說極具挑戰。 電影的難度是短片乘以四? 賈勝楓在成為導演之前,他是《飲食男女》記者,可能是因為喜歡文字創作的關係,所以對書本、電影和音樂也很感興趣,他直言即使那時候很喜歡電影,也不認為自己有能力做導演:「覺得自己離電影很遠,不是同一個行業。」直至媒體轉型,大趨勢的說故事方法由文字變為影像,意外讓賈勝楓重新思考電影的可能性,他認真的道:「說不定可以!我拍的短片也不短,差不多有20多分鐘,那麼電影的難度可能也是乘4。」就這樣,每一步的前進也伴隨着心驚膽跳,但總是關關難過關關過,完成了兩部鮮浪潮的短片作品,《流水落花》就是他首部劇情電影計劃專業組得獎作品,「作為一個新導演,我想做一個最原點的故事。」電影以香港寄養家庭為背景,娓娓道來一個有點像平常家庭、又與一般家庭帶點分別的故事。賈勝楓認為,所有故事簡化到最後也是關於一個家庭:在電影中,你不會看到印象中的鄭秀文,也不會看到預想中讓你感動得掬上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故事,因為這是一個淡淡然、過客和人生的故事。 關於導演的口味 — 留白 《流水落花》的劇本由導演與羅金翡共同編劇,寫了約1年多的時間才完成,前期工作大約半年時間,拍攝用了20多天,後期剪接、調色及混音則花了約10個月。「這部電影不煽情,卻又滲出感人之處。」鄭秀文是這樣形容《流水落花》,若你未看過電影,可能會認為那是一句胡亂吹噓,但看過電影便會發現賈勝楓在很多可以再出力的位置選擇點到即止,觀眾可能會鼻酸或盈眶,卻不會掉下那滴淚,賈勝楓解釋留白也是種樂趣:「真的需要告訴我有關所有你的事,我才能明白你是一個怎樣的人嗎?」相對於自白的赤裸,他認為在相處之中尋找蛛絲馬跡,才有想像空間,在電影之中也是一樣:「觀眾和一部戲相處的時候,應有自己的想像,我覺得這是電影應有的選擇和取捨。」 同樣地,在音樂的處理上,他甚至在充滿感情的地方留白聲音,懸着的情緒像是天美姨姨心中的壓抑,賈勝楓說那是導演的口味:「不是用音樂去拉扯情緒,應該用鏡頭、演出甚至剪接,只有畫面和演出都不夠力時,才需要用音樂去幫你製造感動的假象。」他認為,音樂有必須出現的時刻,卻不是永遠留在畫面之下。 在高樓背後的香港 和導演相約拍攝訪問照片的那天,地點訂在《流水落花》的其中一個取景點錦上路,選擇這個地方有着部分事實因素,因為現實中很多寄養父母也主要居住在新界西北,村屋的居住環境提供更大的空間給小朋友成長。而另一個原因,則是導演賈勝楓很想讓觀眾看到香港不是只有高樓大廈、市區舊區的唐樓或是中環的商業大廈,他說:「其實香港有很多漂亮的郊外,我想把它拍得像某種日本電影,有小橋流水、村屋、山的景色。」基於這個設定,取景便非錦上路莫屬了。 賈勝楓為電影的細節添上了很多小設定,那些都是可能不細心觀看也不會發現的,但他只希望電影的每個角落也能留下獨有的溫度。《流水落花》中的小白花,是賈勝楓與團隊千挑萬選才決定選用「雀梅」,不能是花瓣甚大片的雞蛋花,也不能是色彩斑斕的蘭花,他解釋:「一定要細朵,結構不能複雜,最好還是白色,才像是小朋友。」在流水中的落花,隨隨漂流。 電影中出現因為不同原因而來到寄養家庭的小朋友或青少年,全部也是根據賈勝楓實際的資料搜集,有趣的是每個小朋友也有不一樣的性格,而且他們的動靜、從嘴裏爆出的話也真實得不像對白,賈勝楓笑言孩子角色主要參考女兒和親戚小朋友:「串串貢、嘴招招,都是他們跟我說話的方法。」有文靜內斂、開朗、話頭醒尾,可以從道具、小動作和說話之中看到導演刻劃角色的用心,讓每一個像過客一般來到天美姨姨和彬叔叔的家、觀眾心中的孩子,都濺起了深深的漣漪。 港產片.重新出發 由去年開始,多部港產片的票房大收,讓香港觀眾、電影台前幕後也感到極為鼓舞,賈勝楓說疫情時有段時間戲院關門,讓戲迷都餓戲餓很久,同時亦是社會風氣:「多了人想看本地製作、如何用本地題材說故事,新電影人也很有Passion。」便成就一部又一部充滿希望的票房。 過往,香港電影工業之中不乏「拍膊頭」,賈勝楓直言香港雖然拍了多年電影,但很多規矩也沒有規範化,充滿臨時的感覺。他表示,《流水落花》所有工作人員的薪金也跟從工會的指定金額,若有超時工作也一定有「OT錢」,坦言絕對是應該和正常:「又不是沒有這個錢,所以我不覺得我們特別有恩情、很善良,有規範的行業就應如此。」由短片到首部電影,賈勝楓直言過往的作品風格很寫實,故事題材也非常貼近自己和普通人的生活,期許下一部作品能拍攝遠離生活的題材。 港產片的奇蹟之路由去年開始走起,若想看見它的延續,一起入場看電影,認識香港電影!賈勝楓導演的第一部電影《流水落花》在3月2日正式於各大戲院上映。 文:Hoiyan|攝:Mak
【兔兔都要撐】新年檔期4大有笑有淚港產片 小薯茄阿冰愛人先愛自己 子華神啜核金句法庭撻伐權貴
去年上映的《明日戰記》、《飯氣攻心》及《正義迴廊》等港產片齣齣有驚喜,無論題材抑或製作上也可看到台前幕後的功架與心思,在票房成績亦可見一斑。來到2023年,有多部高質的電影已上映或即將上映,包括《窄路微塵》、《毒舌大狀》、《一人婚禮》及《給十九歲的我》等,在接下來的新年長假期,不妨揀齣好戲,和親朋戚友一起入場支持本地製作吧! 1. 《窄路微塵》 導演:林森|編劇:鍾柱鋒|監製:文佩卿 主演:張繼聰、袁澧林、區嘉雯、董安娜、朱栢康、朱栢謙 上映日期:已上映 《窄路微塵》是新晉導演林森的首部電影,故事背景設定於疫情期間百業蕭條的香港,講述人與人之間如何施予彼此一點愛、溫暖和耐心,相信在狹縫處也會有人懂得欣賞自己,即使在世道艱難時也不要放棄自己:「縱使這個世界壞,但不代表要做個壞人。」原來這片土地並不如所說的冰冷,在離別與困難之間亦存在很多溫暖與希望。 2. 《毒舌大狀》 導演:吳煒倫|編劇:吳煒倫、林偉文、張雲青|監製:江志強、何韻明 主演:黃子華、王丹妮、何啟華、謝君豪、廖子妤、王敏德、楊偲泳、栢天男 友情演出:谷德昭、林保怡 上映日期:1月21日 黃子華在《飯氣攻心》後,新年檔期再推新作品《毒舌大狀》,預告片已在戲院播放好一段日子,叫戲迷好不期待。電影講述黃子華本是一個「向錢看」的大律師,在一次官司中因過失導致王丹妮被判入獄17年,讓他不得不重新思考當初讀法律的初心。經歷兩年沉澱後,黃子華發現新證據,便找來昔日戰友一起翻案,唯對手是財雄勢大,讓上訴之路困難重重。此外,電影中亦有很多非常「黃子華」的啜核金句,新年檔期入場一定能過足戲癮。 3.《一人婚禮》 導演:周冠威|編劇:周冠威、鍾宏傑|監製:周冠威、曾麗芬、鍾宏傑 主演:吳冰、陳健朗、盧巧音、唐浩然、黃寶漳、陳逸寧、王宗堯、林欣 特別演出:盧覓雪 上映日期:1月20日起(優先場);1月26日(正式上映) 故事講述阿冰遭男朋友陳健朗悔婚,便決定舉辦一個人的婚禮嫁給自己,豈料此舉讓她變成熱爆全城的KOL。不過,因為阿冰的媽媽有過5段婚姻,令她壓根不相信婚姻的承諾,預告片中說:「正正因為離婚率這麼高,但仍然有人選擇完成,所以才感動。」整個籌備婚禮的過程,觀眾也可以跟着阿冰一起以嘻笑怒罵的方式思考甚麼是愛情,找出「愛自己」和「愛人」的意義。 4.《給十九歲的我》 導演:張婉婷、郭偉倫(聯合導演) 監製:黃慧 上映日期:2月2日 電影是一部記錄了2011年至2021年多位就讀英華女校的學生記錄片,因當年英華女校舊校舍需要重建,學校需要暫時搬至深水埗,直至新校建成,當時的校長李石玉便委託了校友張婉婷以影片紀錄這過程。此外,因為電影拍攝時間橫跨了多場社會運動,包括反國教示威、雨傘運動及反逃犯條例事件,當中有校方及學生對於事件的看法,亦可見經歷社會動盪後教育界的舉步維艱。 電影拍攝時間長達十年,單單影片素材已有約30萬小時,故剪輯花了3年,歷經6個版本才剪成最後上映的版本。最後,電影不只是紀錄了這些女生的成長,還為這十年的香港給下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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股市最近幾日跌到死去(但無)活來,聞者傷心,聽者流淚,最慘嘅係探底工程永無盡期;如果想搵啲開心嘢分散下注意力,睇戲可能都係唔錯嘅選擇,事關近日有套香港電影史上最賣座嘅喜劇上映緊,票房已經突破咗7千萬元,而且愈上愈有,作品無刻意扮高深,亦無大玩屎尿屁,簡簡單單回歸到人倫關係嘅基礎單位—家,當中主要嘅場口同橋段都係一家人喺屋企行出行入,同埋食飯,然而簡單並唔等同容易,將一幕幕尋常不過嘅日常生活寫成、演成同拍成直搗觀眾心靈嘅電影作品,絕對唔係等閒之輩可以做到。 相信未講到個戲名,廣大讀者都已經知道呢套就係《飯戲攻心》,由陳詠燊同時擔任編劇同導演,六人主演陣容包括黃子華、鄧麗欣、張繼聰、王菀之、林明禎同陳湛文,一次過寫晒七個人嘅名出嚟,並唔係為咗要充撐字數,而係呢個組合基本上每一位都各擅勝場,近乎缺一不可,觀眾值得好好記住佢哋;電影嘅名字係一種好港式嘅「食字Gag」:飯氣攻心本身係生物反應,食飽飯好易就會想瞓覺,然而呢套作品幾乎係全無冷場,相反好幾場飯戲都係精彩絕倫,無論係家人同心、其利斷金,抑或係各懷心事、表裡不一,果種描繪塑造都係相當深刻生動,令人睇得好入心、好上心。 《飯戲攻心》嘅好係全方位嘅,首先劇本應記一功:由一味死撐要頂住頭家嘅大佬,到飄洋過海追星嘅宅男女神等等,每個人物嘅個性都好立體有力,分開睇係各有各嘅故事,擺番埋就另有火花趣味;人物之間嘅相聚別離,富有戲劇性嘅同時又唔會太堆砌突兀,觀眾既覺得呢一家係打開隔離屋果度門就見到嘅平常人,又唔會嫌棄家庭事平淡如水無戲好睇,普通中見不普通,實在唔係普通水平嘅創作可以輕易做到。技藝再高,作品都唔一定能夠叫好叫座,好多時仲要天時地利人和嘅配合,為香港人而拍嘅《飯戲攻心》係絕對值得爆紅嘅。 電影嘅「港味」唔係純粹嚟自戲名嘅「食字Gag」,或者編導演組合中八成六嘅港產成員代表,作為作品命題,《飯戲攻心》講緊嘅「家」,首先當然係三兄弟,加上佢哋三位女伴嘅微觀人際關係,六個人一間屋,一齊住好似就係一家人,賣咗間屋彷彿就係家不成家;同時更加宏觀地睇,過去,大家一直紥根喺同一個地方,現在,隨住經歷同際遇嘅唔同,彼此有啲唔同諗法,有人想撤離開展新生活、有人想留守繼續行落去,未來,「家」,到底仲喺唔喺度?優秀嘅作品往往都係去拋出重要嘅、切身嘅問題,刺激觀眾自己思考,而唔係要你去硬接創作團隊嘅價值觀,於是直至劇終字幕(仲有NG片段)徐徐升起,編導演都無意圖去提供一個標準答案;最後,眾人揀咗一條「打開門,行出去,去遠啲」嘅路,親情到底因此係濃咗定淡咗?屋企究竟係喺門內定門外?真係睇你點睇。未睇?咁就應該快啲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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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眼】:《Tinder 詐騙王》:認識 Simon Leviev,你就認識 NFT
Netflix 的紀錄片經常都為我帶來意外驚喜,前兩年有一部《養虎為患》(Tiger King)拆穿動保組織的醜惡本貌,今年同樣有一套癡線程度不亞於養虎狂人,甚至看到懷疑人生的《Tinder 詐騙王》。 既然是發生在著名交友/約會軟件 Tinder 上的真人真事,自然離不開桃色陷阱、金錢騙局。片中三名女受害者不惜開名露面現身說法,指證同一個世紀賤男 Simon Leviev 如何在 Tinder 漁翁撒網,假扮中東土豪 Diamond King,一時日理萬機秒秒鐘幾十萬上落,一時柔情浪漫,共築愛巢,見少兩秒都心如刀割,然後就真的被黑幫買凶,墮入刀光劍影江湖仇殺 —— 窮途末路的富豪終於問你有無十萬八萬應急。早已被迷得團團轉的可憐女子,就此被玩弄於股掌之間。 總覺得騙徒手法熟口熟面,沒錯,想來這位 Simon Leviev 都可能參考過王晶的《情迷大話王》,或者《盜海豪情》和《情場絕橋王》,將電影橋段搬到現實。而最瘋狂的是,這種「霸道總裁愛上我」的夢幻情節,居然有人相信,而且為數眾多。鑽石王老五的奢華生活,花天酒地、坐私人飛機、開跑車、著名牌、住總統套房,說得好聽一點,其實全部都是眾籌集資。即是靠著一群很傻很天真的受害女子,傾家蕩產賣樓賣腎以血肉城牆為他埋單。而且一不離二,有第一個中招的女子為他刷爆卡債台高築,那筆錢就可以用來佈局哄騙下一個目標,如是者貨/中招者如輪轉,同一條落難富豪的劇本,就在不同國家不同女子身上輪流上演,簡直是超級時間管理大師。 表面看來,《Tinder 詐騙王》這部紀錄片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騙財騙色的賤男固然無恥,但沒有買賣就沒有傷害,歸根究底還是指向受害女性自身貪慕虛榮,以為在 Tinder 釣到隱形富豪,俗稱搵到個筍盤。不過,愈看下去就發現 Simon Leviev 果然不是那麼簡單,如果純粹是貪錢,苦主們就不會那麼容易中計,尤其在對方第一次提起借錢的時候,應該就會縮沙,如夢初醒。會一再泥足深陷,就是因為受害者不只貪錢,而騙徒亦不只要令受害者誤信自己有很多錢(足夠還錢),而是雖然他有很多錢,但同時很需要你。他有很多錢但唯一不可以失去的就是你,只有你可以拯救他,拯救一個身份和財富遠超自己想像的人。於是她們紛紛跌入一個扮演拯救者、紅顏知己,能夠患難見真情的精心圈套。 局外人難免覺得處處破綻,受害者沒有最蠢,只有更蠢。但人總有脆弱、警覺性低的時候,把謊言複述一萬遍,起碼有一兩個人上釣。騙子當然勝在機智,高章之餘都不得不佩服他夠勤力,騙一萬人,可能只有幾個中招,要花多少耐性在 Tinder 釣魚、騙多少人才坐得起私人飛機,住得起奢華酒店? 更重要的一點是,雖不能說交友軟件害人害物,但要是你不那麼脆弱,都不需要在虛擬世界醉心經營和迷戀一些美好順利的璀璨人生。騙子確實抓緊了受害者脫離現實,沉醉於自我妄想的特質。而且,三位受害者於紀錄片都不約而同提到,自己如此拋頭露面指證 Simon Leviev 的惡行,除了要令對方身敗名裂,她們都算是為民除害,名留青史。但現實少少,人財兩空只求攞番個彩,實則本性難移太愛妄想,觀眾眼中都是掩著半邊嘴食花生而已。 真人真事的情迷大話王,後續相當峰迴路轉。譬如說,雖有受害者挺身指證,齊心揭穿騙子的真面目,但最終他只是監禁了好幾個月,出獄之後便回到祖國以色列繼續做老本行,繼續在 Tinder 假扮富豪,過著高調奢華的生活,可能因為言語不通,就算在外國臭名遠播,於國內居然相安無事,仍然有女性排隊中招。最令人覺得癡線的是,儘管有這樣一部紀錄片畫到出腸,曝光到那麼徹底,其實「他」仍然逍遙法外,而且騙財騙色你情我願,賤格不等於犯法。 不過,隨著紀錄片在 Netflix 上架,對 Simon Leviev 應該是致命打擊,名字、容貌、惡行與行騙手法全部曝光,要在 Netflix 的放送地區覓食有一定難度,而且 Tinder 已表明會永久封鎖此人的帳號。不過,對「他」來說,要偽造護照、銀行戶口、以至